“當你寄居的司機,生命安全受到威脅,整個人陷入一種恐懼與應激的狀態裡時,你的自保本能就也被激發了。我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但是你似乎必須依附著一個人而存在,如果這個人死了,你的麻煩就大了,是吧?”
司機停止了抽搐,躺在地上;他仍有一線意識,眼皮半開半合,微微顫動著。
從他微張的嘴唇裡,一個細小聲音正飛快地說:“救命,救命!”——倒好像在替司機呼救似的。
柴司將目光轉回窗戶,在鼓起的漆黑玻璃上,映出了一個變形的自己的倒影;隨著他嘴角勾起來,倒影也露出了半個扭曲的笑。
“你叫誰救命呢?”
柴司不知道彆人的命運,是不是也如自己一樣,總是充滿諷刺性的黑色幽默——如果當事人不是自己,他幾乎能笑出聲來。
要知道,司機之所以會如此害怕,有一半倒是因為偽像創造出的“地鐵連環殺手”傳言,讓司機相信自己遇上了一個連環殺手——這一點,也從側麵證明了“傳言”並沒有足夠高的智能。
它意識不到自己隨機製造出的傳言,會對自己的宿主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從‘地鐵殺手’和‘電線脫落’這兩件事來看,你不能憑空無中生有,說什麼就來什麼。
“你說出來的話,必須要有一定現實作為基礎。如果沒有在地鐵裡死去的人,你創造不出‘地鐵殺手’的傳言;如果這裡沒有電線,你也不能空口無憑地讓這兒多出一條電線來。
“電線打不死我,你就叫來了一個能進入人世的居民……但你並非真的想回巢穴,隻是你感覺到,在巢穴裡可以躲過我。”
柴司體內洶湧而升的墨黑色海浪,讓他一瞬間產生了一種衝動,讓他想要將窗後居民抓在手裡,將它擰絞成一點一點的粉末和碎片。
有時候,他希望能用這雙手,將整個人生都絞成碎片。
話音落下,車廂裡陷入了短暫的死寂。
偽像沒有出聲,司機的呼吸微若遊絲;窗後的人手,終於摸索到了玻璃與窗框交接的地方,好像在拆針線一樣,它一點點地開始將玻璃往下撕。
“我不知道你的智力到底有多低。但如果你能聽懂我的任何一句話,最好現在就把居民送回巢穴裡去……”
如果這個偽像真想要回家的話,在今日之前,它不知道有多少機會。
韋西萊身邊一定少不了獵人,是獵人就有通路,可以讓它搭順風車回去;就算它接觸不到獵人,它為什麼早不把這一個可以進入人世的居民叫來?
“救命……”
偽像又說話了,這一次語速不快;聽了柴司的話以後,它似乎自己也有點猶豫,再呼救時,句尾帶上了問號:“救命?”
“我讓你把它送回去,有兩個原因。”柴司的語氣很平靜。“第一,居民進來以後,我可以自保,卻不能保證你宿主的性命。”
從玻璃與窗框之間,探進來了幾個灰白色的手指尖。柴司看著手指尖,低聲說:“第二……你感覺得不錯,我確實沒有通路,進不了巢穴。”
有一瞬間,居民與偽像,似乎都在等著他往下說。
“但是,這並非我第一次見到居民。”
柴司看著自己的倒影,慢慢活動了一下肩頸。
“我最討厭的東西,就是可以進入人世的居民。看見了,我就忍不住會發一些脾氣。好在它很稀有,所以我發脾氣的時候不多。
“但你今天卻把這種東西叫到我麵前了。”
柴司歎了一口氣。
“你真想自保的話,還是彆惹我生氣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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