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時拜入殘陽院,陳師古考察過她的天賦,到底學輕靈一脈的玄炁先天功,還是外家橫練的般若懺,讓陳師古頗為猶豫,看天賦似乎哪一種都挺合適。最後,霍七郎見排前三的師兄師姐都練玄炁先天功,便也選了這一門內功。
辛辛苦苦練了八九年,成績依然是七絕墊底,有時她也會覺得當年或許選錯了路數。不過她生性灑脫,隨遇而安,偶爾冒出這種念頭,隻是輕輕劃過心間,瞬間便忘掉了,從不為此糾結後悔。
周管事言道:“我已經跟內宅那邊打了招呼,安排你住到東院,快去梳洗穿戴整齊,我好帶你去拜見內院的各位管事娘子。”
霍七郎打聽道:“韶王屋裡那位嬤嬤是誰?瞧著也是說了算的。”
周管事肅然道:“那是王的乳母厲氏,你可千萬彆把她當普通媽媽看,她出身範陽郡名門,封雁門郡夫人,乃三品外命婦。”
霍七郎心中暗忖,要通過宿衛防線進韶王居所,先要得到這位乳母點頭,確實是實權人物。她繼續探問:“那麼,府中到底哪個主母為大?”
“這……”周管事被問得一愣,麵露難色,不知如何作答。
論身份,自然是以韶王的元妻,出身清河崔氏的崔王妃為尊,然而韶王與王妃關係不睦,從不住在一處。王的起居飲食全由東院的厲夫人打理,她在王府中的威望和資曆更高,有時住在西院的王妃反而顯得多餘。再者,唐皇室向來敬重乳母,以孝道論,厲夫人算是長輩。
二位主母表麵看似和睦,實則互相抵觸,這些事連府中家生的奴婢亦會感到為難,他一個小小的管事,一時半會兒哪能說得清楚,於是他連聲催促道:“你管哪個主母更大,反正都是主人,見到了納頭便拜就是,快去穿好衣服拿上行李,我帶你去內宅。”
霍七郎提著空桶回到屋裡,將頭發在頭頂綰成個單髻,穿上玄色侍衛袍,腰間纏幾圈卷草紋紅線腰帶,全身整理妥當,她抹去刀鞘上的灰塵,露出鯊魚皮的光澤,再將刀插在腰間。
她把所有行李物品裝在剛領到的桐木箱中,夾在腋下,邁步走出屋外,帶著一絲笑意問:“管事安排我住在哪裡?”
周管事登時呆住了。洗去塵埃泥垢,換上得體衣裳之後,這女生男相的草莽俠客竟然透出一股彆樣的風流,莫說說幽州,就算在長安,亦絲毫不遜色於任何一個五陵少年、豪門公子。
周管事心中忐忑,暗想難道要將這樣一個人物安排在女眷婢子們中間嗎?不知為何,竟有種傷風敗俗之感。
彆說內宅不容,他帶著這人過去,恐怕會被那邊劈頭蓋臉罵一頓。若不按性彆,而是按職位,將她安置在侍衛們所住的長屋中,那又過於欺負人了。
“內宅不行……長屋也不行……”
周管事猶豫良久,忽然靈光一閃,道:“這樣好了,我去內侍院給你尋一張床,那裡都是繳械的人,你挨不著他們,他們也動不了你。”
霍七郎登時拉下臉來,搖頭堅拒:“免了,我寧肯去聞男人臭腳丫子味,也沾不得宦官身上的尿騷味。”
周管事連忙阻攔:“噓,小聲點兒,他們記仇得很。”
兩個人各自站在院門內外,正在掰扯到底應該住在哪裡,一個十八九歲的侍女走來,衝周管事問了聲好,道:“厲夫人說了,請新來的人住到大王房裡,和宿衛們一起輪班值夜。”
霍七郎從院內探出頭來,見那侍女長得俏麗,便隨意衝她笑了笑,問:“你是大王房裡人嗎?叫什麼?”
那侍女一呆,立刻垂著眼睛看向地麵,道:“不是,我是夫人的人,叫采芳……”
周管事認識這是厲夫人身邊的婢子,平時潑辣得很,看她反應,暗想果然不能讓霍七去內宅跟侍女們混住。
上麵的人直接決定了去處,倒免得他為難,周管事鬆了口氣,對霍七郎道:“在長安時,沒有衛士進屋過夜的規矩,這是邊境的習俗,節度使怕手下將領叛變,都養著一批親衛牙兵,臥榻之側也要有人守護。”
采芳道:“夫人說這位俠客來了以後,大王的病情有所好轉,因此請她住進來就近擋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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