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當劉長驚醒的時候,曹姝也被弄醒了。
“大王?怎麼了?”
“無..無礙,噩夢而已。”
在夜色下,曹姝也看不到劉長的臉,她隻是擁抱著劉長,擔心的說道:“舞陽侯逝世之後,您夜裡都睡不安寧...大王,逝者如斯夫,舞陽侯不在了..全天下的人都很懷念他,但是大王還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我並不是...算了,早些休息吧。”
“我知道大王在害怕什麼...大王,無論將來發生什麼..我都會陪著您的。”
劉長咧嘴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兩人便再次昏昏睡去。
次日,劉長打著哈欠,遲遲起身。
“大王,曲周侯求見...”
“曲周侯?”
正在熟悉的劉長抬起頭來,含糊不清的問道:“他來做什麼?一大早就要拜見寡人?”
“他在宮外等候許久了...”
“算了,讓他進來,一起用膳吧!”
曲周侯正是酈商,為跟隨劉邦戰,戰功赫赫的將軍,他在朝野裡還是挺有威望的,在聽到劉長的召見之後,這位老將軍便住著拐杖,迫不及待的來到了厚德殿內,劉長抬起頭來,咧嘴傻笑著,“哎,仲父來了,來,來,正好一起用膳!”
劉長招了招手,可酈商卻完全沒有吃飯的心思。
他臉色蒼白,看起來很是不安,顫顫巍巍的拜見了劉長。
劉長看到他這個模樣,也是有些不忍心,起身走上前,扶著他坐了下來。酈商的哥哥,便是大名鼎鼎的說客酈食其,他少年家貧,愛好讀書,為人孤傲不馴,向來輕視天下英雄,高皇帝攻打陳留時,他率眾跟隨,獻計攻克陳留郡和貢獻大批軍糧,封為廣野君。
他以三寸之舌遊說列國,為高皇帝建立滅秦抗楚“統一戰線”做了重大貢獻。又出麵勸降秦國守將,輔佐高皇帝攻破武關,率先攻破鹹陽,滅亡秦朝。楚漢相爭時期,建議奪取滎陽,占據敖倉,奪取有利據點和糧食補給,為日後逆轉形勢,反敗為勝奠定基礎。
可以說,是一個曾為高皇帝立下了汗馬功勞的頂級說客,隻是,後來他出使齊國,勸說齊王歸順的時候,本來齊王都同意要歸順了,奈何,大將軍韓信忽然攻打齊國,齊王大怒,讓酈食其去說服韓信停手,結果酈食其寧死不屈,最終被齊王所烹殺。
而他的弟弟酈商,性格卻跟兄長完全相反,他為人沉穩,少言寡語,戰勇猛,當初攻打陳豨的時候,就是他最先攻破了東垣的城牆。深得高皇帝得信任。
可此刻的老將軍,哪裡還有當初攻破城牆的那股氣勢,他不安的坐在劉長麵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隻是歎息著。
劉長驚訝的看著他,“仲父可是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酈商抬起頭來,“臣....”
隻是開了頭,酈商便又說不下去了,他搖著頭,苦澀的說道:“臣隻是來看望大王的...臣已經吃過飯,便不逗留了。”
“啊?仲父,到底出了什麼事啊?”
“臣...”
“那...”
酈商幾次掙紮,卻咬著牙,沒有說出口,朝著劉長再次行禮,匆匆離開了這裡。
劉長一頭霧水,急忙將近侍叫了起來,“曲周侯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聽到劉長的詢問,近侍麵露難色,看了看周圍,低聲說道:“大王..聽聞他的兒子被關進了廷尉,不日就要被處死...”
“啊?這是為何啊?怎麼也沒有人跟寡人說?”
“大王忘了嗎?當初您進入朝議的時候,酈寄曾說要誅呂家,擁立大王為帝...在朝議結束後沒幾天,王廷尉便從他家裡找出了藏起來的盔甲,以謀反罪抓進了廷尉大牢。”
近侍這麼說,劉長才想起來了,原來是那個愣頭青啊,大漢從不缺乏愣頭青,一個愣頭青倒下了,千千萬萬個愣頭青又站了出來。對酈商的那個人,劉長還是知道的。
那個人叫寄,這名字取得也很不錯,人如其名,敢在朝議大聲密謀要誅呂氏,這舉動可以讓王陵自愧不如,讓宣義掩麵而去,或許隻有那個叫張恢的老愣頭青可以媲美了。
劉長自然也明白為什麼都沒有人來稟告自己了,那王恬啟,壓根就是太後廷尉,跟季布是同門師兄弟,他處置酈寄,那是再正常不過,甚至都不必跟劉長多說什麼...劉長想起酈商方才的模樣,幾口將麵前的飯菜吃完,大聲說道:“好久沒有去廷尉大牢了,準備車馬,寡人要去廷尉!”
廷尉大牢跟當初並沒有什麼區彆,當劉長來到這裡的時候,還能看到很多的老熟人,劉長熱情的與他們寒暄,他們也詢問了起來,“大王?許久不見欒君,他還好嗎?”
“他還好,他在濟北郡看押齊王呢!”
“額....”
劉長這句話,讓這些官吏也沒法去接,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就這樣明說,這真的好嗎?
“大王!!”
王恬啟很快就來迎接劉長,為太後一派的忠實鷹犬,王恬啟對劉長也是非常的尊崇,畢竟劉長就是接手了呂後的勢力,太後唯一製定的接班人,劉長在他的陪同下,在廷尉各地轉了轉,問了問官吏們的工。
“不要再守著過去的律法啦,我唐國的律法都變了好幾次了,你們也得上點心,張不疑都快將你們超過了...”
劉長認真的叮囑著。
“對了,那個城內縱車的律法就取締了吧!”
“啊?大王!若是取締了,那城內一片混亂,無辜的人被撞殺怎麼辦?”
“額...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你說該怎麼辦呢?”
“往後大王在沒人的地方駕車,我們就當看不到?”
“好!一言為定!”
劉長跟這些官吏們聊的火熱,雙方就仿佛多年的好友,嚴肅的王恬啟,反而是不太能跟劉長親熱攀談,畢竟,他沒有經曆過長安之中最黑暗的那段時日,抓唐王!劉長跟這些官吏們,那都是抓出來的交情,劉長總是能跟他們打成一片,他們也不太敢還手。
劉長視察了一下他們的工,隨即領著王恬啟熟練的走向了大牢的方向。
“王公啊...聽聞你抓了個反賊?”
“正是如此。”
“當真搜出了幾套盔甲?”
“對,人證物證都已經齊全了。”
“這是椒房...哦,永樂宮那邊的詔令?”
“不是,是有人揭發了這個奸賊,我這才前往嚴查。”
“我想想,是建成侯揭發了這個奸賊吧?”
“正是如此。”
劉長覺得有些麻煩,酈寄這個愣頭青啊,若不是舞陽侯剛剛逝世,酈商又那副樣子,讓劉長有些心疼,劉長是不太願意理會這個傻子的,這家夥是自己求死啊,那話能在朝議時說嗎?這要直接下令放了他,舅父那裡倒還好,舅父也不會太計較,可阿母那裡,會不會不太高興呢?
原先劉長是不必理會這些麻煩事的,可是做了如今的位置,那很多事情就落在了他的身上,這皇帝也是個苦差事,基本都沒有一天是閒下來的,整日四處奔波著,要見的人排成了長龍,要去的地方也很多。
劉長沉思了片刻,說道:“王公啊...免去他的爵位,將他趕去唐國,你覺得如何啊?”
王恬啟毫不遲疑,“大王說什麼便是什麼。”
反正他已經給太後表達出了自己的忠誠,劉長接下來是殺是放,都跟他沒有什麼關係,王恬啟確實比宣義要會做人,難怪能得到太後那般的恩寵。
“那就按著寡人說的做吧...將那廝帶過來給寡人看看。”
“唯!”
當甲士將那衣衫襤褸的酈寄帶到了劉長麵前的時候,酈寄還在發揮著死的精神,破口大罵:“爾等奸賊,我絕不求饒!要殺便殺!給個痛快!”
在他看到了劉長之後,這才改了神色,急忙大叫道:“大王救我!!”
劉長長歎了一聲,令人放開了他,酈寄激動的拜在劉長的麵前,擦著眼淚,說道:“大王,他們百般折磨,臣也不曾變節!臣乃是大王之臣...”,這人說的聲淚俱下,劉長隻是狐疑的看著他。
這位兄台,若是寡人沒有記錯的話,這才是我們第二次見麵吧?
“好了,你起身吧!”
“大王....”
“你這個人啊,眼高手低,總想著一步登天,不顧性命也要一博前程,我不是你阿父,也不想說你什麼,但是,你阿父身邊也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多想想你那年邁的阿父,做事之前,想想自己若是失敗了,有沒有人為他送終!”
“人豈能自私到這個程度呢?富貴權力難道要比自己的父母更加重要嗎?!”
“你現在就給我滾去找你阿父,給他叩首,求他原諒你的罪行!若是他不原諒,寡人這就讓人將你繼續關下去!”
酈寄再也不敢多說什麼,朝著劉長大拜,哆哆嗦嗦的便離開了廷尉,王恬啟也沒有阻攔他,任由他跑了出去,劉長嘀咕著:“有阿父在還總想著惹事生非...我想服侍阿父還沒處去呢...”
聽到這句話,王恬啟愣了片刻,方才說道:“大王,逝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