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九吹響竹笛的同時,音律聲悠揚飄起,恰好此時本就陰霾的天空驀然響起一道驚雷,掩蓋住了這道笛聲。
他的立身之處,距離客棧不近,且眾山賊正在興頭上,根本無人去注意這入夜笛聲。
但此時的客棧內,並非所有人都是山賊,也並非所有人都對慶功宴感興趣。
例如阮小妹,又例如阿玉,也就是趙玉春。
當那一聲突兀的雷聲隱去之後,華九的笛聲仍在持續,遠遠傳到此處,倒也可以聽見微小的聲音。
但若非耳力極好,或是非常認真聆聽,倒也難以察覺。
趙玉春卻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此時臉上浮起一抹霜色。
走過一邊,稍微遠離阮小妹身邊後,她微微凝重,自語道:“這是誘蠱之聲,附近有人想利用暗蠱殺人”
“是華九?但他是何時下的蠱?目標又是誰?”
自語著,恰好有一山賊從她身邊路過,趙玉春目光一動,一手拉住了來人,道:“大哥,留步”
以趙玉春的手段,僅僅是這一拉之間,便洞悉了這名山賊身上中了暗蠱,心中頓時了然。
那名被拉住的山賊,止身道:“你有何事?”
趙玉春已然知道答案,擺出一副尋常侍女的姿態,弱弱道:“無事,是小女子認錯了人。”
那山賊咧嘴一笑,也不多問,扭頭就走。
望著那山賊離去的背影,趙玉春心中卻驀然一歎,暗道:唉,不出十息,汝命休矣。
想著,她便在腦中默數起來。
事實當真如她所想,趙玉春默數到十下時,目光所及,那名山賊竟猛然口吐黑血,倒地抽搐不止,眼球翻白,看似是活不成了。
而此時的霍青與屠傾城等人,正在挨個桌子和眾人推杯換盞,臉上笑意吟吟。
“二狗,平時你總嘮叨著我限製你們喝酒行色,今日你若不醉,老子就把你泡到酒缸裡!”
霍青笑著,指著一名尖嘴猴腮的山賊小夥,打趣道。
一時引來了在座群匪的滿堂哄笑:
“二狗就是個酒饞,喝不多幾兩酒,酒癮倒是極大。”
“瘦猴,你以為你又有幾斤幾兩?有本事,咱倆來悶一壇?”
“三蹦子,就你牙尖嘴利。酒我是喝不過你,不過某些方麵你就是軟蛋!彆以為我不知道,上次在徐州你偷偷去勾欄找婆娘,但沒到半炷香就灰溜溜出來了。是舉而不硬嗎?”
“你誰說不夠半炷香?整整三炷香好嗎?瞎了你的狗眼!”
“彆扯大話,你前腳剛提褲子,老子馬上就去找那婆娘了。她可說了,上一個客官一觸即泄。哈哈哈”
“”
眾匪興致高昂,既行酒令,也互揭長短,場麵極為熱鬨。
霍青望著這些與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眼中飽含欣慰。
這些人雖都是些粗鄙不堪的山賊匪盜,但當中不乏肝膽義氣,關鍵時候能衝能殺,奮勇無匹,某些方麵並不比那些冠冕堂皇,所謂的正人君子差!
而生逢亂世,民不聊生,淪為匪盜,大多數人也都是無奈之舉。
若是天下安寧,四海升平,百姓富足,又有誰人願上山為匪,行此匪盜姬娼的殺頭勾當?
霍青將這數百山賊從龍虎山帶了出來,他們喊霍青一聲“老大”,一聲“當家的”,便是對他最十足的信任和期待,相當於把命都交給了霍青。
人生於世,不會有人隨隨便便對你好,卻有人不問緣由想將你置於死地。
事實如此,人性如此。
這群山賊信得過霍青,霍青自然也想還他們一份安寧和富足。
正如他此前所說,他不可能保證靈州之行把每一個人安全的帶回去,但隻要他霍青不死,就不會扔下任何一個手足。
龍虎山一榮則榮,一恥則恥,絕不允許出現任何一個懦夫!
同樣,也不會舍棄任何一個兄弟!
心中感歎,霍青有感而發,舉杯高聲道:“弟兄們,承蒙錯愛,你們喊我一聲大哥,願隨我出生入死。多不敢言,唯有一句。此生不離,霍青不棄,生死都是兄弟。”
說完,他仰頭飲儘杯中酒,摔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