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整片天地被黑壓壓的雲層和瓢潑大雨重重籠罩。
一輛馬車在官道上飛馳,車輪卷起的泥水無情地濺到路邊行人身上。
兩名農夫不乾了,指著馬車破口大罵,“有馬車了不起啊。”
“就是,趕著去投胎啊?”
話音未落,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二人對視一眼,正欲上去理論,隻見一隻纖纖玉手撩起窗簾,風情嫵媚的女子露出臉來,眼波慵懶一掃,婉轉鶯啼,“對不住啊郎君,匆忙趕路未曾留意,若需賠償衣衫,請到石門縣百花樓尋甜兒姑娘。”
哎喲~
這兩莊稼漢瞧著膚光勝雪,貌美如花的女子,眼睛都看直了,心口怒氣全消。
“不打緊不打緊,權當洗了個泥水浴嘛。”
旁邊的男子一聽這話,怕自己不夠大方,也立馬改口,“無妨,你我本無緣,全靠這場雨,娘子啊,小心行路。”
“多謝郎君提醒。”許曼娘掩唇一笑,雙睫微垂,怯雨羞雲的模樣放下簾子來。
下一秒,臉上笑意頓收,輕蔑一笑,“一群傻男人,繼續趕路吧。”
馬車再次啟程。
車內隨行的,還有一位打扮得楚楚可人的清純小白花,許曼娘的養女,賣藝不賣身的甜兒姑娘。
她怯怯地看了一眼乾娘好整以暇的神情,擔憂道,“乾娘,咱還是回去吧,若是讓二東家的知道了怎麼辦?”
今晨,乾娘被衙役緊急傳喚,從衙門回來就叫她整裝換裳,抱上琵琶去一趟邱和府,要去見一見姓竇的員外。
員外爺,有錢有勢的主,弄不好還跟二東家是朋友呢,她就想不明白,乾娘為何要配合薑大人去得罪那些老爺們,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許曼娘聞聲,抬眼看向甜兒,這都快到邱和府了,小丫頭還能調整好心態呐?
“你覺得乾娘這麼做不值得?”
甜兒輕輕點點頭,“甜兒不知,隻知道很大可能,會被二東家打死。”
許曼娘伸手覆在甜兒手背上,輕聲一歎,“與薑大人合作,可能是咱娘倆唯一且僅有的一次出路了,外有天下人對咱們做妓子的唾棄,內有大東家王老鴇虎視眈眈,那龍潭虎穴,誰願意待誰待,為娘我,不想待了。”
“可是為什麼啊?”甜兒緊張急問,“就因為薑大人是女子,難道,她可以修改律法,與天下人為敵給咱們贖身,讓我們從良?”
許曼娘看著乾女兒眼中透出的清澈的愚蠢,苦笑一聲,“隻要有希望,為娘就不想放棄,我曾是良家子,隻因嫁的男人犯事,隻因那官場黑暗,將我連坐降為罪奴,從此人生顛覆,隻能在陰溝裡爬行,卑躬屈膝,曲意逢迎,做儘一切違心之事換得一瞬喘息,
原本我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麻木地過下去了,直到薑大人到來,聽樓裡那些臭男人們議論大人,討論她斷的案子,
有被冤枉報複殺人的,還以清白之後,得了大人點撥,整日就睡在莊稼地裡守著禾苗,就像要種出什麼大金元寶一樣,大家都笑那人,那人卻不屑一顧,
還有,寡婦被冤枉與隔壁漢子苟且,也是薑大人一點點找出問題關鍵,令那受不了村民流言蜚語鬨著要帶孩子跳河的婦人煥發新生,你知這是為何?”
甜兒不解地搖了搖頭。
許曼娘眉頭一擰,拍了拍她的手,不禁感歎知音難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