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麼知道我現在住在哪裡的?”麥克尼爾狐疑地問道。
一般來說,麥克尼爾和賣報紙的老傑克住在一起。不過,當他從事這些秘密工作時,他往往擔心帶來的麻煩牽連到與此無關的熟人,於是他會選擇躲在一個僻靜的地方直到工作完成為止。
“赫爾佐格少校的一舉一動當然瞞不住自己的父親。”來客撇下這句話,徑直離開了。麥克尼爾頓覺自己的躲藏是無用功,外人完全可以從阿達爾貝特身上得到和自己有關的情報。
他搖了搖頭,返回桌子前方,繼續整理材料。根據警備軍對羅德西亞地區物資流動情況的追蹤調查,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籌劃進行叛亂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吉恩·斯邁拉斯和阿達爾貝特·赫爾佐格都讚同這一結論。隨著軍隊逐步失去對城市的控製,警備軍和防衛軍計劃在羅德西亞外圍進行封鎖,然後繼續按原定計劃平定可能發生的叛亂。而在羅德西亞內部,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主導的清洗行動已經開始,目標是一切被懷疑不是布裡塔尼亞人的白人和在他們眼中本來就是奴隸的土著。
麥克尼爾當時向阿達爾貝特提出,完全可以以此為依據,激起公眾對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的敵意。
“但是,我們自己目前也無法洗脫屠殺土著的罪名,外人最多會說我們兩派人是同等惡劣的敗類。”
“本土的那些人到底在想什麼?”麥克尼爾嗤笑著,“難道他們要從道德上評價殖民地不成?僅僅因為雙方之中不存在聖人,所以他們覺得放任不管也無所謂?”
“他們認為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沒嘗過艱苦歲月的毒打。”
“永遠不要過分地高估或低估人類的創造力。”
於是,當這種放飛自我的繪畫創作被打斷時,麥克尼爾內心的憤怒增加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他不想被彆人打斷自己的休息,誰都不行。但是,等到他在門前發覺外麵站在一個膚色黝黑的眼熟身影時,他立刻跑回簡陋的辦公室,從地毯底下摸出了一把手槍。若不是阿達爾貝特給他開綠燈,他可沒辦法把手槍從目前受到嚴格管製的羅德西亞帶出來。
麥克尼爾用左手開了門,並不推開,隻是後退幾步,等著對方的動作。那黑人見麥克尼爾不打算出來,於是自己拉開了門,站在門口,直視麥克尼爾的槍口。
“尼托·馬裡亞姆,你顯然是越獄了。”麥克尼爾冷笑著瞄準了黑人的頭顱。這個司機臉上的憨厚和遲鈍如今消失得無影無蹤,滿臉戾氣的他仿佛是剛從陰曹地府中爬出來一樣。
“放下槍,我不是來報複你的。”他語氣平緩地說道。
“你私闖民宅,我可以選擇直接把你擊斃。”麥克尼爾威脅道,“把手舉起來,站在這裡彆動。”
黑人司機一言不發地聽從了麥克尼爾的指揮,任由麥克尼爾靠近他並進行了搜身。在確認尼托·馬裡亞姆身上並未攜帶任何凶器後,百思不得其解的麥克尼爾隻好允許他進屋談話。他不想讓外麵的人察覺到些許異常。
碎紙機正發出噪音,麥克尼爾已經銷毀了赫爾佐格總督交給他的信件。
“您來這裡做什麼?”麥克尼爾警惕地注視著對方,“或者,請允許我換一個問法:您是如何在越獄後得知我目前的住處並成功抵達的?”
“是赫爾佐格少校把我放出來的。”尼托·馬裡亞姆看起來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
“你陷害了他,他卻趁著北方的混亂,把你從死刑犯的監獄中放了出來?”麥克尼爾感到難以置信,“該不會是他打算委托你去做他不方便動手的事情吧?”
想到赫爾佐格總督交給他的信件,麥克尼爾不由得感歎這對父子實在是太像了。尼托·馬裡亞姆隻是機械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麥克尼爾的說法。
“我聽說你出了很大一筆錢給我的妻子治病,這份恩情我以後會想辦法報答的。”尼托·馬裡亞姆終究在麥克尼爾的凝視下表示出了畏懼,“我要報複那些把我害到如此地步的主使,少校也有意除掉他們。”
“你不恨我?”
“你在做分內的事情,麥克尼爾先生。”司機有些羞愧,“而我……我被那些人耍了。我被他們利用,殺害了自己真正的恩人,並且一無所獲,除了等死之外什麼都做不了。我要親自切開他們的喉嚨,一個都不能少。”
麥克尼爾對此了然於胸。阿達爾貝特·赫爾佐格斷絕了尼托·馬裡亞姆的後顧之憂,並利用這個黑人司機內心殘存的理智和人性,讓他死心塌地為赫爾佐格父子的目標賣命。
“了解。”麥克尼爾點了點頭,“明天我們就出發,去會一會你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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