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or1-ep5:大橋讚歌(11)
乘著專機並在防衛軍的監視下來到德蘭士瓦與南非當局進行會談的羅德西亞代表團由羅德西亞自由邦委任的外交專員揚·漢(jnh)率領,他今年43歲,以前參加過幾次失敗的南非議會選舉,外界通常認為他投靠羅德西亞叛軍僅僅是為了獲得升官發財的機會而已。儘管許多官員認為這場會談沒必要讓總督本人參加,赫爾佐格總督依舊決定和羅德西亞代表團麵對麵地交鋒,隻有這樣他才能讓這群心懷鬼胎的叛徒徹底認清自己的立場。
“看來這些叛徒隻能接收一些不入流的失敗者去做他們的官員,我徹底放心了。”總督在會談開始前,曾經對著秘書毫不掩飾地說出這段話,“這些家夥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一定會借助一切機會來賣弄自己那可憐的才能……但願他們很快把事情搞砸。”
第一天的會談是在融洽的氣氛中進行的,會議在總督府舉行,雙方代表團的成員都是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這似乎給了揚·漢一種錯覺:赫爾佐格總督隻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勢才選擇向土著讓步,如果有其他機會,他還是會和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同胞們站在一起。一想到這一點,揚·漢的語氣也輕鬆了許多,他和總督談起了發生在南非和布裡塔尼亞帝國的一些社會新聞,使得他們二人各自的隨從顯得不知所措。這和他們預想中劍拔弩張的場景完全不同,就算眼前的融洽隻是假象,那也太逼真了。
“我們南非能扭轉多年以來的經濟衰退,全是您的功勞。”揚·漢沒忘記誇獎赫爾佐格總督的功績。
“我並沒做什麼工作,這都是其他在自己的專業領域有一技之長的官員們的勝利。”總督笑著說道,“彆的不說,光是羅德西亞的產業轉型,我們就需要成百上千的經濟學家和數學家來建立一個可靠的模型,將損失降到最低……”
總督的真誠不像是裝出來的。無論他如何傾向於eu,他始終將南非放在首位。但是,當南非和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之間隻能活一個時,他又會選擇誰呢?南非是南非,是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創造的南非,沒有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的奮鬥便沒有這個號稱eu治下最繁榮強盛的非洲殖民地。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已經公開發動叛亂,為了剝奪他們的權力,有必要讓世人忘卻過去的曆史,而被篡改的曆史對南非會意味著什麼?
赫爾佐格總督在思考自己的道路,即便必須置身血海。他相信南非隻有在eu的治下才能實現繁榮,但鏟除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便是斷絕了南非的根基,否認曆史到底是否值得呢?
原本對和談不抱希望的人們,如今也看到了一絲和平的曙光。市民們再次集結起來,他們強烈要求總督和羅德西亞實現和解。至於羅德西亞方麵的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對土著人的暴行,則被市民們選擇性地忽略了。有人對土著施暴當然是不人道的,可倘若這施暴者有槍有炮有坦克和飛機,那麼是否要斥責施暴者,還是要商榷一番的。
“那個麥克尼爾還留在這裡,他沒返回羅德西亞。”
“正常。前線暫時停火了,他回去也做不了什麼。”總督不再看那些令人惱火的市民,“彆管他,保持監視即可。”
在半真半假的煽情宣傳掩護下,雙方終於開始了真正的博弈。揚·漢換上了一身布裡塔尼亞貴族出席重要場合時才會穿出來的禮服,他的同僚們也把自己裝在類似的殼子裡,這打扮讓對麵穿著西服的南非代表團想到了舞會。他們儘管對羅德西亞代表團有著許多意見,還是強行按捺住不滿,決定聽聽對方的高論。
“這是我方提出的一些請求,請總督閣下過目。”揚·漢畢恭畢敬地將手中的文件夾雙手遞給了總督。總督接過文件夾,並未立刻翻開,而是出人意料地以譏諷的語氣說道:
“閣下為什麼不穿文明人的衣服呢?”
這句話引起了軒然大波,羅德西亞代表們立刻露出了不滿的神情,而南非一方的官員們則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隻顧看著赫爾佐格總督的下一步動作。赫爾佐格總督還是那個強硬的實權首腦,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攻擊敵人的機會,哪怕隻是評頭論足,也要讓敵人先失去一些銳氣。
揚·漢的臉上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他惶恐不安地看著那些同樣憤怒的同僚,結結巴巴地反駁道:
“……怎麼,怎麼不是文明人呢?”
“這衣服,是那些將同類視為野蠻人的牲口才穿的,閣下穿上這種衣服,那就意味著閣下認為自己和他們是同類了。”總督扶了扶黑框眼鏡,“在我們南非,向來有一條規矩:我們不歡迎未開化的野蠻人。”
“這話說得不對,總督閣下可是給了那些真正的野蠻人以同等的公民權。”揚·漢擦了擦額頭不斷冒出的汗水,他開始有些後悔穿著這套厚重的衣服來參加會議了。南非的冬天也並不算寒冷,總督府這座老建築又沒安裝空調,汗流浹背的羅德西亞代表們愈發感到焦躁不安。他們本來打算以談判拖延時間,但如果談判真的有效,誰也不會放過溜到手邊的機會。
總督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水,以便讓沙啞的嗓音聽起來柔和一些。
“哎呀,您所說的野蠻人不過是會把路過的可憐人砍頭而已,不像有些人用現代化的設備以工業流水線的方式高效地消滅那些生來沒有長著白皮膚的不幸者。”總督這才翻看文件,他有意識地阻礙對方在這一話題上和他繼續糾纏。他要的是激發對方的憤怒,讓他們自行暴露真正目的。
羅德西亞自由邦仗著自己手中還擁有數萬人的兵力,提出了毫無誠意可言的條件。按照第一版的和談條件概要,羅德西亞自由邦將成為南非自治聯盟的保護領,但南非自治聯盟無權向羅德西亞派駐任何官員,羅德西亞隻在整體行動上和南非保持一致。若赫爾佐格總督同意這一條件,羅德西亞將在事實上完全獨立,而由於羅德西亞又不必直接向eu殖民地事務部負責,這個獨立王國恐怕隻會向布裡塔尼亞帝國宣誓效忠。
赫爾佐格總督不動聲色地查看對方提出的條件,同時觀察著對方的表情。他需要反複挑起對方的憤怒,以至於最終讓羅德西亞代表團失去理智。
“貴方的條件,我們已經了解了。”總督將文件夾合上,“倘若我們就此停戰,對南非人民也是一件好事。不過,我們南非方麵遇到了一個小小的麻煩,還希望貴方體諒。”
“是什麼呢?”揚·漢一聽到赫爾佐格總督願意鬆口,忙不迭地表示願意了解總督的新條件。
赫爾佐格總督和藹地說道:“我們是**律的,僅從法律規定的權限而言,南非做不了主——所以,麻煩你們去巴黎的元老院做個述職報告,等待元老院批複吧。”
“這——”揚·漢大驚,“您應該知道,元老院不可能批準——”
“問題是,我們南非無權做決定……我希望您明白,貴方隻能提出在南非力所能及範圍內的條件,其他問題留給元老院解決吧。”赫爾佐格總督冷漠地看著手舞足蹈的揚·漢,“還是說,貴方的法律專家連這種常識都不具備?”
這原本是赫爾佐格總督過去慣用的推卸責任的手段,如今在出人意料的地方派上了用場。羅德西亞代表團果然方寸大亂,他們早就明白eu元老院和執政官們都不可能願意和他們實現和解,而要是唯一可能接受條件的南非缺乏兌現承諾的權力,那他們就隻剩下和南非甚至整個eu血戰到底這一條路了。揚·漢緊急聯係了羅德西亞自由邦的官員們,對方給出的答複是儘可能地在赫爾佐格總督擁有的權限範圍內提出條件,而其他問題則可以擱置——或假裝答應。這種模棱兩可的說法讓揚·漢大失所望,他一時間弄不清羅德西亞叛軍的真實意圖。於是,他隻好帶著自作主張修改的條件,在談判開始後的第三天繼續去找總督協商。
“為了換取自由,我們可以派另一個代表團去巴黎。”揚·漢和他的同僚們不再穿著禮服,而是換上了和對麵的南非代表團著裝相同的西服,“作為交換條件,我們希望南非方麵允許羅德西亞保持其純潔性……也就是說,羅德西亞不接受除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之外的移民進入。”
揚·漢本以為赫爾佐格總督會拒絕。因此,當他聽到總督認可這一條件時,吃驚地張大了嘴。
為了讓南非的公眾完全地支持這場戰爭,赫爾佐格總督必須讓羅德西亞叛軍在公民們的眼中出現無法彌補的缺陷。以前,縱使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公開地表達對土著的歧視,在他們大規模地開展暴力活動之前,許多公民依舊將他們視為可以拉攏的對象。在這些善人的眼中,公民們應該團結一致從總督手裡奪取權利,而不是互相爭鬥。這就足以解釋為何直到現在都有人認為赫爾佐格總督對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的壓製引起了這場本來能夠避免的戰爭。
“可以,完全可以。”總督在第二版和談條件的後方加上了幾句話,“但是,既然羅德西亞自由邦願意成為南非自治聯盟的保護領,那麼有個遺留問題必須得到解決。不被貴方承認為合法公民的土著裔,正在北方受到屠殺。我們南非已經賦予了土著裔公民以完全的公民權,貴方相當於單方麵地不承認其公民權並給我方帶來了巨額的經濟損失。當你們在屠殺和驅逐土著時,善後工作讓我們的財政部門不堪重負。因此,我方希望羅德西亞方麵撥付一筆款項用於遷移依舊滯留在羅德西亞的土著,並另外出資作為受害者的撫恤金。”
顯然,羅德西亞自由邦在條款中對南非應儘的義務和承擔的責任都是【無】。赫爾佐格總督自然打算借著這個機會從羅德西亞叛軍手中敲詐一筆錢,他要讓叛軍拒絕撥款的代價大到無法承受。看,總督閣下已經願意停戰了,隻不過想要讓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出錢換得自由而已,難道這些家夥會將金錢看得比自由更重嗎?
很不幸的是,沒有人願意付錢。
在揚·漢委婉地向總督說明了這一困境後,赫爾佐格總督立刻叫來了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把這件事公布。”他毫不遲疑地下達了命令。
白發蒼蒼的管家有些猶豫,他擔心這麼做會壞了總督的一世英名——雖說赫爾佐格總督的名聲本來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