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or1-ep5:大橋讚歌(17)
阿達爾貝特·赫爾佐格小心翼翼地走進他們設立的野戰醫院,這裡滿是在戰鬥中受傷後被迫撤離前線的士兵們。在過去幾天的激烈戰鬥中,防衛軍的損失並不比叛軍低,這主要是由於叛軍采取的非人道攻勢讓防衛軍很難真正對叛軍的主力部隊造成有效殺傷。部分指揮官聲稱他們已經擊斃了成百上千的土著叛軍士兵,而這種戰果即便是實際存在的,其價值也十分可疑。根據前線其他士兵的說法,這些被叛軍當作炮灰的土著士兵多半使用已經淘汰的老舊槍械,手中隻有4~5發子彈,其出現在戰場上的唯一作用便是擾亂防衛軍的計劃並持續對防線施壓。
得益於從後方運輸來的各類物資,第五步兵團暫時能夠在此長期抵抗。不過,援軍看樣子是不會抵達了,這在大多數士兵們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們至今無法理解為何其他友軍會對發生在這裡的戰鬥不聞不問,也永遠不知道那些在部分本應發生激烈衝突的地帶實際出現的詭異默契源自何方。士兵隻需要知道正邪雙方是誰,其餘的問題不該由他們考慮。想得越多,越容易出現危險思想。
“這裡有多少人能回到戰鬥崗位上?”
“大概有五十多人吧。”正在工作的軍醫歎了口氣,“還好,許多人隻是受了輕傷……”
想要讓士兵真正理解戰爭的殘酷性,光讓他們看到敵我血肉橫飛的場麵是遠遠不夠的,還要讓他們真正受傷並半死不活地躺在後方的醫院裡,這樣才能選拔出真正的勇士。那些出於一時的狂熱而決定走上戰場的熱血青年,很快就會冷靜下來並思考自己在這場戰爭中的得失。
阿達爾貝特·赫爾佐格參軍的時候,他的父親是極力反對的。赫爾佐格家族以前出過將軍,但他們在軍隊中並沒有什麼得力的盟友,阿達爾貝特等於是白手起家地要開辟家族在新領域的勢力範圍。按老總督的規劃,阿達爾貝特應該去讀法律專業,這樣他就可以在二十多歲的時候依靠赫爾佐格總督的勢力而直接從政。然而,阿達爾貝特很不聽話,他不僅加入了軍隊,而且看樣子要把自己的一生都花在這裡。當年的熱情已經消退了,如今阿達爾貝特憑借理智和莫名其妙的危機感繼續戰鬥。他看到那些躺在病床上哭喊的年輕士兵,也看到那些逐漸從熱情洋溢的青年變成麻木不仁的機械的戰友們,這一切都是他們應當經曆且必須經曆的。
赫爾佐格少校走到另一個房間內,看著被裹成木乃伊的傷員們。
“這些人的傷勢有多嚴重?”
“最輕的也是截肢。”軍醫連忙解釋道,“那邊有個可憐人,腰部以下被整個炸爛了,我們好不容易才把他搶救回來……”
赫爾佐格少校想讓軍醫直接把這些人撇下等死,他斟酌再三,放棄了這個念頭。他們已經浪費了許多資源,再浪費一些在傷員身上也無關緊要。這讓他感到有些滑稽,那些終日在歐洲本土城市大街小巷遊行的環保人士不斷地告訴市民應該節約資源,可企業本身浪費的資源遠超過市民的使用量。
隨著傷亡人數的增加,防衛軍內部的矛盾也逐漸出現了。一些黑人士兵集結起來,向長官討要說法,希望讓其他白人士兵衝到前線參戰。他們為了獲得更多的權利而加入軍隊,如果不能活下來,一切都白費了。麵對這種質疑,達特曼上校不痛不癢地下令調派兩個連隊到下方輪換進行防禦,但他還是希望讓這些土著士兵成為對抗敵軍輔助兵的主力。叛軍在使用土著,他們也在使用土著,沒必要讓白皮膚的人在這場戰鬥中丟掉性命。
阿達爾貝特轉過頭,正看見手持拐杖的麥克尼爾從旁邊的房間裡走出來。
“早上好,長官。”麥克尼爾舉起完好無損的右臂向阿達爾貝特敬禮。
“我聽說你中了好幾槍,可我最近忙得很,一直沒機會過來看望你。”阿達爾貝特連忙讓麥克尼爾坐下,他看著對方纏滿繃帶的左臂和右小腿,內心的懸念總算是消除了。麥克尼爾還有作用,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就離開戰場。
“小傷,小傷。”麥克尼爾咳嗽了幾聲,“不過,麵子倒是丟了。我這回算是頭一次被其他人救了回來,說到底還是行動太冒險了。如果說我們這一次有什麼收獲,大概是讓叛軍的炮兵部隊不敢輕易接近,可我總懷疑他們會在更遠的距離攻擊我們的陣地。”
阿達爾貝特看到麥克尼爾的左手反複做出握拳的動作,知道對方在測試身體的靈活性和傷勢嚴重程度。他為麥克尼爾的恢複速度感到驚訝,上次麥克尼爾在羅德西亞執行任務時也傷得很重,卻在幾天之內就迅速好轉並衝到達特曼上校的辦公室上演了全武行。據在場的斯邁拉斯說,麥克尼爾將上校打得鼻青臉腫,十幾個士兵都抓不住他。說起來,斯邁拉斯現在就在山穀中的小鎮旁,阿達爾貝特不知道他在之前攻占那個鎮子的戰鬥中損失了多少兵力。如果斯邁拉斯能率領其他部隊立刻趕上來支援,阿達爾貝特會非常感激的。
對炮兵陣地的突襲行動總共進行了4次,其中有1次失敗,另外3次則對叛軍已經設置好的炮兵陣地造成了嚴重的打擊。不想承受更多損失的叛軍暫時撤退,喜出望外的達特曼上校立刻命令士兵占據敵人讓出的陣地並重新構築防線。這一決定遭到了阿達爾貝特的堅決反對,赫爾佐格少校認為當前損兵折將的第五步兵團不適合盲目擴張防線,這樣隻會讓叛軍找到可乘之機。
達特曼上校當時的表情很是微妙,他居高臨下地對阿達爾貝特說道:
“隻要我們不想輸,敵人也贏不了。”
“事態已經無比明確,上峰和叛軍進行了秘密交易,我們被拋棄在這裡了。”阿達爾貝特以自己的想法警告長官,“目前我們尚未得知雙方的交易內容,可以肯定的是西北方向友軍的按兵不動和這些秘密交易有關。”
“證據呢?”上校挑起右眼的眉毛,“我們要按法律辦事,這些毫無根基的指控無法說服任何人。”
阿達爾貝特無言以對。他不能憑借直觀的結果或相關性來判斷因果關係,否則他自己也成了一個他本人最痛恨的那種陰謀論者。但是,他確實相信防衛軍當中存在內鬼,而且廣泛分布於各個部門。眼下,他們的任務不是守住山穀和鐵路,而是活著離開這裡。的確,他們自身違反了防衛軍的整體作戰計劃,因警備軍總司令部和上峰都未命令他們進攻,且整體作戰方案中並無西北戰線的任何內容,但這一純屬【意外】的戰役已經開始,友軍和上峰都沒有坐視不管的理由。
“我沒有證據。不過,您要是希望自己死在這裡,儘管和我辯論所謂指控的合理性。”
後方不會有任何援軍抵達,物資倒是能夠及時送達前線,這種怪異的狀況同樣引起了斯邁拉斯的好奇。斯邁拉斯向達特曼上校建議直接求援,觀察友軍的動向。此前,他們的行動是保密的,和他們保持默契的友軍沒有公布任何情報,而叛軍的秘密行動則被其他防衛軍部隊無視了。這種所有人對實際情況一目了然的啞劇再演下去,吃虧的隻有達特曼上校和第五步兵團的全體官兵,得利的則是那些暗中進行肮臟交易的敗類和野狗。
上校握著手中的水杯,表情嚴肅地注視著地圖上標誌敵我分布的圖釘。
“您很清楚,我們不能將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達特曼上校指著後方犬牙交錯的戰線,“一旦讓下麵的士兵相信他們很快就能得救,他們再也不會奮力作戰。”
“但是,如果他們認為自己會長期孤立無援地被困在這裡,帶來的負麵效應會更加嚴重。”
達特曼上校妥協了,他措辭委婉地向上級請求立刻派兵支援,並說明了此處地點的重要性——想必上級早就知道了。隨後,達特曼上校決定加固防線,他判斷叛軍將繼續分散兵力進攻防線各處,隻要能夠在所有方向予以堅決反擊,就能阻止對方的攻勢。他的想法很簡單,叛軍【誌願師】的裝備不擅長山地作戰,這些活見鬼的羅德西亞叛徒沒機會攻上山,他們的火炮和裝甲車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第五步兵團能夠在這裡完成其曆史上最輝煌的一場戰鬥。
羅德西亞叛軍【誌願師】的骨乾是叛逃的前防衛軍士兵,後來該部隊吸收了部分當地民兵武裝,最近又招收大量土著士兵參戰,總兵力急劇膨脹到15964人,並擁有三百多輛坦克——儘管部分坦克已經是不再適合出現在現代戰場上的老舊型號。為了更好地指揮這支東拚西湊的部隊,叛軍將【誌願師】劃分為七個人數、編製不等的步兵旅和一個裝甲大隊,並在停火談判期間偷偷地將大部分輕步兵部隊運送到了前線抵抗防衛軍的進攻。目前正在和第五步兵團作戰的,是剛從羅德西亞東北地區被調往西南方向的叛軍第4步兵旅,他們此前一直警惕空降兵團的進攻,而空降兵團目前按兵不動,於是叛軍急令【誌願師】餘部支援西南戰線。不料,叛軍在通向馬塔貝萊蘭的路上遭到了防衛軍第五步兵團的阻擊,導致其主力部隊無法前進。從雙方的拉鋸戰開始以來,【誌願師】第4步兵旅下屬的馬紹納蘭步兵團的兩個步兵營幾乎在戰鬥中全軍覆沒,醫護兵和軍醫們每天將上百個運屍袋丟到山下,這讓叛軍指揮官們頓覺恥辱。
然而,第五步兵團大概也到了極限。如果不是麥克尼爾主導的一場突襲行動成功地搗毀了叛軍的炮兵陣地,也許達特曼上校已經下令拋棄車站逃跑了。在上山的所有路線上,最平緩的一條道路便在鐵路兩側,這裡也是叛軍和防衛軍爭奪的重點。雙方都不敢破壞鐵路,連防衛軍的轟炸機都會繞開這一區域,這給了叛軍一種誌在必得的信念:他們一定能夠完好無損地拿下這些交通設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