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好了,根據我目前所能得出的結論……人傳人現象暫時不存在。”舒勒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所以,所有的病人都是直接接觸過伐折羅的……倒是你們幾個至今平安無事,反而讓我有些迷惑。”
檢查結果證明麥克尼爾的擔憂是虛驚一場,安然無恙的眾人有說有笑地離開了研究飛船,乘著裝甲車趕往上級命令中提到的地點。麥克尼爾在山洞中發現的那些疑似感染某些疾病的叛軍士兵並沒有引起遠征軍的注意,但叛軍所采取的物資運輸方式卻在之前的兩個多月內瞞過了遠征軍指揮官們的眼睛。若不是麥克尼爾今天發現了其中的秘密,隻怕遠征軍仍然對此一無所知。
運輸物資的秘密通道不僅藏在山體中,還可能藏在地下。叛軍使用了種種方法混淆和乾擾遠征軍的偵察結果,以至於遠征軍發覺自己除了把索米-3的每一寸土地都炸得底朝天之外並沒有更好的應對措施。當從事技術支持工作的通信兵們為此而焦頭爛額時,被上級一紙命令送去破壞叛軍後勤的陸戰隊士兵們更是有苦說不出。不像親自和這一秘密在山洞中打了交道的麥克尼爾,大部分士兵缺乏對事情嚴重程度的直觀認識。
其他的線索需要那些憂慮而辛勞的士兵們前去仔細調查,好在麥克尼爾省掉了這道手續,他隻要從叛軍建設在山腳下的管道追蹤就可以了。
“我有理由相信叛軍利用了通用銀河廢棄的地下建築群作為他們運輸物資的中轉站。”站在直通地底的管道前方,麥克尼爾指著黑黝黝的空洞,“至於康提奧工業園區那一次……純屬意外,恐怕叛軍沒有來得及利用那些半途而廢的工程,這才讓我們抓住了機會。”
“咱們要從這裡探下去嗎?”丹尼斯二等兵躍躍欲試。
“不,假如下方管道運輸的材料是某種恰好能腐蝕作戰服外層的液體……最先下去的那個肯定就沒命了。”麥克尼爾離開洞口,讓戰友們上車,準備沿著這座小型山脈巡行一番,“他們肯定在山體內部秘密建設了其他補給站或是管道,而我們的目的是找出進攻路線……總不能鑽管道吧。”
麥克尼爾開著車繞著山脈邊緣勉強能供車輛行駛的路線走了三個多小時,始終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連敵人的蹤影都沒見到。車內的士兵們早已東倒西歪地躺在車子裡開始睡覺,連亞科武中士都有些昏昏欲睡,但他作為小隊指揮官的職務迫使他保持清醒並監督著麥克尼爾的一舉一動。
“要是你的計劃就是開車到處亂轉,我可得重新考慮一下了。”見麥克尼爾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亞科武中士威脅道,“那還不如讓航空隊先進行調查。”
“長官,你以前給通用銀河乾活,肯定比我更了解他們的作風。”麥克尼爾自信地答道,“假設叛軍依賴通用銀河建設到一半的地下建築群作為輸送物資的重要中介,那麼附近一定會留有通用銀河原本的施工遺跡……隻不過,叛軍會用某種方式,例如全息投影,把它們遮蔽起來。”
話音未落,裝甲車劇烈地搖晃,全息投影屏幕上顯示車子受到了攻擊。不等麥克尼爾做出規避動作,亞科武中士迅速地操作著手邊的控製台,讓車載激光炮順著剛才襲擊者攻擊車子的方向橫掃過去。片刻過後,麥克尼爾在越來越窄的土路上停下車子,把被驚醒的戰友們叫下車,自己準備去疑似有襲擊者藏身的地點調查。
沿著土坡艱難地向上爬行了十幾分鐘後,麥克尼爾才在上方找到一具已經斷裂成兩截的屍體,部分未徹底人間蒸發的內臟撒落在橙紅色的土地上。
“麥克尼爾,情況怎麼樣了?”亞科武中士站在下麵通過通訊頻道向著他喊話。
“附近肯定還有敵人。”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再次發揮了作用。能夠以假亂真的全息投影在這個時代不僅能欺騙一般光學設備,甚至同樣能夠欺騙其他檢測設備,這也使得叛軍利用全息投影做出的偽裝很難被識彆。如果說促使麥克尼爾執意認為某地藏有被偽裝的叛軍據點的理由是什麼,大概也隻有直覺能夠解釋了。
見麥克尼爾又獨自一人向山坡上前進,亞科武中士無奈地搖了搖頭,通知手下跟上麥克尼爾的腳步。他自己手腳並用地向上攀爬,準備先找到麥克尼爾問個究竟。雖說他確實沒必要對麥克尼爾產生額外的懷疑,但世上發生的古怪事情實在太多,萬一麥克尼爾其實是叛軍派來的間諜或乾脆從一開始就倒向叛軍,那他們這些和麥克尼爾相處時間最長的戰友恐怕會首先成為受害者。
亞科武中士和麥克尼爾幾乎同時穿過了虛假的全息投影並鑽進了山洞,他攔住麥克尼爾,那意思是想要麥克尼爾給個說法。
“……我覺得咱們應該保持一種默契,各自不要過問屬於各自船團的事情。”麥克尼爾找到了十分合適的借口,“比如說,您不該對我們船團的士兵全都有著紅色眼睛這一點產生好奇心……或是對它的附帶效應發生不該有的興趣。”
“我總得找出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亞科武中士有些不放心,“就算你的直覺總是正確的,把我們的性命都拴在你的直覺上,多少還是會令人不安的。”
“不,這並不重要。我不想知道通用銀河在這顆行星上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研究,所以您也沒有必要知道我怎麼憑借直覺去判斷方向。”麥克尼爾有些強硬地回絕了長官,“您看,咱們隻需要在戰爭中活下來,就這麼簡單。至於其根本原因,隻要對我們是無害的,即便不知道又有何妨呢?”
說罷,麥克尼爾也不等亞科武中士做出反應,隻管繼續向前走。他的直覺還告訴了他更多,而那種直覺隱約讓麥克尼爾意識到,索米-3的秘密不僅僅限於所謂反統合武裝組織支持叛軍和通用銀河過度壓榨員工引發叛亂。其中更深層的機密需要他謹慎地探索,一旦外界察覺到他獲取或正試圖獲取對應的情報,麥克尼爾連同他的戰友們都會直接人間蒸發。
這處山洞的內部環境讓麥克尼爾總覺得有些古怪,道路越來越向下傾斜,周圍的環境也變得越來越暗。很快,他就不得不打開頭盔上方的照明燈,這當然會讓他在黑暗中成為叛軍的目標,而他沒有彆的選擇。
“我不覺得我有什麼需要隱藏的秘密,在通用銀河手下,我隻是個無關緊要的軍人。”亞科武中士也許還在擔憂著什麼,“當然,我承認通用銀河在管理行星的事務上出現了諸多……失誤,這是不可避免的,他們總要想辦法繼續賺取高額利潤才能把企業運行下去。若是通用銀河和它控製的那些企業全都崩潰了,不僅通用銀河直接支持的g船團會成為新統合的獵物,這銀河係各處無數效忠於通用銀河的職員也將成為無業遊民。”
前方的道路又一次中斷了,這一次出現在他們下方的不是凹陷的平地,而是真正深不見底的深淵。在麥克尼爾的探照燈照亮的岩壁另一側,有幾具隻剩下白骨的屍體被掛在半空中。
“我們都是在龐然大物下謀生的小角色,無論我們藏著什麼秘密,對他們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但是,有時候我會告訴自己,人既然活著,總歸要找出除了【活著】以外的意義,那就是驅使著我去查明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的內在因素。”麥克尼爾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向洞口外側的懸崖靠近,“長官,您是否了解索米-3行星上的伐折羅?那一大群伐折羅固然是在叛軍公開叛亂後才出現的,但被你們抓進研究所的伐折羅肯定是早在之前就在行星上活動的個體。”
“其實……”
洞口儘頭外側忽然鑽出兩名叛軍士兵,對準猝不及防的麥克尼爾和亞科武中士開火。麥克尼爾手上的動作稍微慢了一點,仍然率先擊中了其中一名叛軍士兵,那人直接向著下方的深淵墜落,許久也未傳來觸底的聲音。另一名叛軍士兵被亞科武中士擊中了腹部和大腿,捂著流血的傷口向前爬行了一陣,就不再動彈了。
麥克尼爾鬆了一口氣,他回過頭尋找亞科武中士,卻驚恐地發現亞科武中士捂著胸口倒在地上。
“長官——”
“不要緊,隻是外傷。”亞科武中士的呼吸有些急促,“……繼續執行任務,不用管我。在我們g船團,照顧戰友是一種浪費時間的行為。”
即便如此,麥克尼爾仍然守在原地,直到後麵的士兵倉促地趕上,這才前往懸崖邊緣,準備向下探索。
“儘快把長官送回去,這裡很危險。”他強調著,“我們永遠也猜不出叛軍給我們準備了什麼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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