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犯傻,那你是什麼?”他嚴肅地凝視著自己的老戰友,“歐內斯特,你兩次參加了反統合武裝組織,過去支撐著你和他們鬥爭的毅力現在全都消失不見了,是這樣嗎?”
“反抗是徒勞的,以斯拉。”歐內斯特·約翰遜中校無聊地晃著手裡的大簷帽,“你已經看到了所謂的勝利究竟是什麼,那些家夥明智地選擇了擁護反抗的旗幟,把理想主義的領袖化為無害的偶像……彆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了,他們的辦法比我們多。”
曾經身為反統合武裝組織一員的傑特拉帝人向後靠在椅子上,仿佛在指揮室頂部的燈光中看到了昔日時光的回放。
“就算你贏了,也會變得和他們一樣。”傑特拉帝人苦笑著,“原來的統合太空軍在做什麼?在屠殺傑特拉帝人,在搞隔離……現在的巨型星際企業集團在做什麼?還是在進行事實上的屠殺、事實上的隔離。是的,我們打贏了,所謂的地球至上派係軍人集團被消滅了,但是那些本來掌握著權力的人不還是坐在伊甸和地球的殿堂裡指揮著一切嗎?”他指著本·戴維,又指了指自己,“你能做什麼?把這些巨型星際企業集團全都消滅?把它們的董事全部送上絞刑架?……都不行。”
上了年紀的猶太人沉默了,他嘗試著用新的辦法去反抗,而不是僅僅憑借武力手段和敵人對抗。要瓦解這些巨型星際企業集團的商業帝國,先要從它們管轄下的工業行星和殖民地行星(通常來說僅有殖民地行星適合發展農業)著手,以本·戴維所提倡的各類共同體取代以營利為目的的商業公司,用自由的公民組成的自衛組織取代新統合那堪稱殺人機器的雇傭軍。他堅信自己的理想是正確的,並願意為之奉獻出一切,而新統合內部不乏他的盟友和潛在的合作者。
但現在,他的老朋友,寧可放棄身在統合太空軍的前途而奮起反抗的鬥士,卻說出這麼讓他失望的言論。他不會責怪自己的老朋友,隻會自責他沒有足夠的能力讓自己的理念被更多人接受。
“我們贏過一次,還能再贏一次。”
“以斯拉,我們的勝利完全建立在舊統合內部四分五裂的基礎上。”約翰遜中校心灰意冷地回絕了來自老朋友的一切招攬,“你自己想一想,吉納斯將軍為什麼會選擇支持反統合武裝組織?先是支持【黑色彩虹】和【溫迪蘭斯】(vndrnce),又是支持你們【無瑕者】,除了擔憂他自己在cross-7的地位和利益因為來自聯邦或是巨型星際企業集團的乾預而受損之外,難道還有什麼基於其他理由的動機?”
這些事情,以斯拉·本·戴維心知肚明。自從【原始惡魔戰爭】結束後,統合太空軍的無能和腐化就導致cross-7的船團護航艦隊司令馬克西米連·吉納斯站到了統合太空軍的對立麵,他和蒂莫西·道爾丹頓一樣從統合太空軍退役並轉而支持反統合武裝組織,而他的家人更是直接參加了反統合運動。
結果,2051年的第二次統合戰爭結束後,除了發號施令的人換了一批之外,事情似乎沒有更大的改觀。關鍵路徑公司被消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像通用銀河這樣更加殘暴的巨型星際企業集團,而馬克西米連·吉納斯今年已經66歲了,他的子女也在新統合內身居高位,讓這個花甲之年的老頭子再選擇不顧一切地支持反統合運動是不切實際的妄想。他和他的家人恰恰就是現今的受益者。
“你不要誤會,吉納斯將軍是我的父親生前最敬佩的統合太空軍指揮官之一,對我來說也是這樣。”生怕自己的老朋友胡思亂想的約翰遜中校連忙辯解,“但是……我是認真的,我們已經沒有機會了。8年了,你看看你自己,取得了什麼進展?所有人都把你看成宇宙海盜。”
“我們要是不反抗,他們會指著我們在大坑裡的屍體說,這就是奴隸的下場。”
“反抗了又有什麼區彆?”約翰遜中校反唇相譏,“他們會把我們掛起來展示給其他人看,又要假惺惺地說,【不去造反就不會這麼毫無意義地死掉,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們怎麼不懂呢?】”
傑特拉帝人軍官拾起他的大簷帽,作勢要離開指揮室。
“聽我的,現在認輸,你還有得到寬恕的機會。”他停頓了一陣,“第二次統合戰爭結束後,大部分參加過反統合武裝組織的人都得到了赦免。你在新統合內部有那麼多盟友,隻要你現在放棄對抗,新統合甚至會允許你帶領著自己的艦隊成為一塊殖民地上的真正主人,你可以隨便搞你的社會實驗。”
“你以為我是為了自己的富貴才選擇造反?”本·戴維氣不打一處來,“若是這樣,當年我就可以這麼做,還輪得上你來指點我嗎?歐內斯特,我們贏了表象,輸了實質,所以這起義不僅要繼續下去,還要傳承下去。”
“祝你好運,以斯拉。”約翰遜中校鄭重其事地轉過身向著自己的老朋友伸出右手,“等這場戰爭結束了,下次我們再見麵的時候,我會選擇給你一次帶著艦隊折躍逃跑的機會。”
兩人不歡而散,以斯拉·本·戴維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艦橋指揮室裡生著氣。約翰遜中校所說的事情並非是一派胡言,每一樁事實都像重錘一樣敲打在本·戴維的心上。快十年了,他們一無所獲,像喪家之犬一樣被新統合軍和各大巨型星際企業集團的雇傭兵圍剿,少數願意響應他們的殖民地行星和工業行星也等來了大屠殺和反應彈。索米-3的失敗近在眼前,理想無法對抗子彈。
等到馬克西米連·吉納斯發現以斯拉·本·戴維根本就沒審閱作戰計劃時,和薄紅一同返回溫德米爾-4行星地表的麥克尼爾一行人正在納西米爾地區尋找那座原始文明遺跡。跟隨麥克尼爾同行的人之中,沒有任何人進入過這裡的原始文明遺跡,因而麥克尼爾也不認為他們會在這一過程中發揮什麼作用。
“我是說,這種現象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彼得·伯頓和麥克尼爾走在隊伍最前麵探索那座曾經被他們搜索過的村莊,“如果說當地的居民確實把通向原始文明遺跡的入口用外麵的建築掩蓋起來,那麼這片區域的領主沒理由不知道。再考慮到這家人和通用銀河之間的合作關係,說不定通用銀河對此也是知情的。”
“我也這麼想。”麥克尼爾又一次站在了遍布灰白色灰塵的鎮子入口處,隻是這一次他不必擔心自己孤軍奮戰了。同新統合軍貌合神離的援軍不會立刻對他們發難,不把伐折羅的圍攻解除,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越是接近原始文明遺跡所在的建築,麥克尼爾心中的憂慮便越多一分。他並不懷疑守軍麵對著強敵時的團結,真正讓他產生了擔憂的是薄紅最近的精神狀態。載著他們一行人的運輸飛船剛抵達附近時,薄紅竟然沒穿防護服就打算直接走出去。
“等等,你忘了這個。”麥克尼爾連忙攔住了她,“去那地方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不穿防護服會被凍僵的。”
“天氣還不算很冷。”薄紅總是有意無意地遮住自己的右眼,“沒關係。”
“好了,彆逞強。”麥克尼爾不會遷就她,“這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
聯係到伯頓所說的咖啡事件,麥克尼爾越來越為薄紅當前的狀況而擔心。然而,每當他以各種理由旁敲側擊地詢問時,薄紅總是一本正經地說她用不著麥克尼爾或是其他人額外關注。
“但願吧。”麥克尼爾感覺事情並不簡單,“也許隻是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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