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伯頓以更快的速度趕往目的地,半路上他們和一輛同樣在土路上顛簸不已的大貨車相遇。從大貨車潦草的塗裝的徽章上,麥克尼爾判斷這輛大貨車是當地的民兵組織改裝的運兵車,馬上向貨車司機亮明了身份。陪同貨車司機的民兵指揮官聽說麥克尼爾是桑鬆的秘書,又聽說馬卡洛夫就是最近領著一些俄羅斯商人來本地組織工地、開辦工廠的那位大善人,頓時大驚,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即向麥克尼爾說明了情況。
從中了解到自由南洋聯軍最近頻繁襲擊老穀縣外圍據點後,麥克尼爾當機立斷決定和同伴們趕往交火地點組織反攻。他對伯頓說,這些地方民兵的戰鬥力根本比不上受興亞會統一指揮和訓練的血盟團,讓民兵衝上去和擅長遊擊戰的自由南洋聯軍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
一行人抵達現場時,交戰激烈程度已經下降,正在逐漸組織傷員和工人撤離的救護隊伍的出現就是明證。儘管如此,仍有相當多的工人和監工躲在掩體後方,不敢動彈。其中幾名監工見到民兵出現,立刻振奮起來,想要躲避到更安全的地方,卻在轉移過程中被不知何處的冷槍擊中、撲倒在血泊中。
麥克尼爾讓那個似乎打定主意隻聽自己指揮的民兵指揮官趕快組織民兵進行反擊,他可不想拉著這些隻能拖累他的多餘戰鬥人員衝進敵人的包圍圈。
“敵人居然如此輕易地接近了我們的工地。”馬卡洛夫也從麥克尼爾手中接過了一把步槍,而遞給他武器的年輕戰士仔細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也許我們還應該額外創建一個隔離帶建設項目,這樣即便是以後叛軍被殲滅了,隔離帶的存在也能避免這裡的山林成為養育匪徒的搖籃。”
“我完全同意,馬卡洛夫。”麥克尼爾鎖定了其中一名遊擊隊員,他向著敵人所在的岩石射擊了數次,前幾次都沒能擊中敵人,直到第三次他才把正在向另一個方向開火的遊擊隊員擊斃。一擊得手後,麥克尼爾迅速撤回掩體後方,同時呼叫從工地外圍迂回到敵人後方的伯頓結束潛行。
彼得·伯頓隻是一個人,就算他確實對潛入作戰、滲透作戰和偽裝等等任務十分在行,一旦他需要承擔敵人的全部壓力,他不會比一個手無寸鐵的平民生存更長時間。這也是麥克尼爾沒有自作聰明地從那位急著效忠的民兵指揮官手中接管指揮權的原因,他寧願讓這些缺乏訓練和武器裝備又沒有戰鬥意誌的民兵分散在戰場各處以轉移敵人的注意力。隻要伯頓能夠在不受乾擾的情況下摸到敵人的戰線後方並發起短途衝鋒,那可是連麥克尼爾本人都不一定能防得住的迅猛攻勢。
果然不出麥克尼爾所料,伯頓的突然出現打亂了遊擊隊員的攻勢。等到驚慌失措的遊擊隊打算轉移火力圍攻伯頓時,他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交火還在持續,此時發生在東盟民兵戰線一側的事故幾乎毀掉了他們的勝利希望。一些終於被民兵從掩體附近救回的工人緩慢地撤退到了麥克尼爾劃分的安全地帶,這處斜坡下方是敵方遊擊隊的死角,交戰雙方無法傷及後方的工人。然而,幾名工人剛撤退到斜坡下方就偷偷地離開隊伍,看樣子是想要逃出工地。他們的行動自然沒能逃得過監工的眼睛,一名監工呼叫最近的民兵前來維持秩序。於是,等麥克尼爾錯愕地聽到身後傳來槍聲時,已有更多的民兵為阻止工人逃跑而放棄了陣地。
這等舉動讓麥克尼爾怒火中燒,他什麼都預料到了,唯獨沒預料到軍事因素之外的乾擾。那些監工以為讓民兵對著逃跑的工人開槍就能避免其他工人效仿,但這裡是戰場,連民兵都沒有保全性命的把握,開槍反而會讓其他的工人更加恐慌並堅定逃跑的信念。這時他也顧不得什麼體麵了,在馬卡洛夫的掩護下,麥克尼爾穿過了幾處危險地帶,來到了民兵指揮官據守的土石堆後方,讓這位民兵指揮官下令停止無意義的攻擊。
“他們應該隻聽你的命令,而不是隨便被彆人指揮。”麥克尼爾理直氣壯地訓斥著對方,“……用這種民兵怎麼能保衛公民呢?”
好在遊擊隊的攻勢已經減弱,這讓麥克尼爾總算有機會騰出手穩定附近的局勢。他本來不想插手民兵指揮,是這些民兵的無能迫使他這麼做的——一部分民兵被撤出戰場,反正他們留在戰鬥崗位上也隻會成為活靶子,讓他們拿著槍站在工人身旁充當人形恐嚇工具反而更有效。
這隻是個開始。運用剩下勉強聽從指揮的民兵,麥克尼爾占據了工地附近的主要據點,一步一步將遊擊隊逼入死角中。雙方陷入了對峙中,麥克尼爾有著明顯的優勢,但如果他試圖全殲敵人而要求民兵傾巢而出,這些缺乏訓練且武器裝備老舊的民兵就會承受慘重損失。
“真希望這些家夥馬上撤退。”伯頓返回了麥克尼爾身旁,他渾身上下像是在鮮血中浸透了一般紅得刺眼,“……僵持下去,誰也贏不了,還不如各退一步。不過,這些叛軍遊擊隊不去殺東盟軍,也不去殺本地的官員,偏偏攻擊什麼工地、礦山、工廠……他們真的是反抗興亞會的遊擊隊而不是匪徒嗎?”
“叛軍也得謀生啊。”麥克尼爾意味深長地深吸了一口氣,稍微遠離伯頓。
“那倒沒錯,可是他們現在殺的都是普通的平民啊。”伯頓撓了撓光禿禿的腦袋,“算了,我們為什麼要考慮他們的立場?他們可是敵人啊。”
對峙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最終以遊擊隊一方的主動撤退告終。麥克尼爾指揮民兵打掃戰場時,從工地附近清理出了總計28具較為完整的屍體。從屍體的衣著上進行分類,遊擊隊一方陣亡人數不超過10人。當然,麥克尼爾不排除雙方各有重傷員在戰鬥結束後傷重不治的可能性。
這還沒結束,他必須知道讓戰線後方突然混亂的真正原因。於是,在監工們忙著和民兵共同打掃戰場的這段時間裡,麥克尼爾叫來了今天本不必出現在這裡的阿南達。事實上,麥克尼爾沒讓阿南達過來的初衷是害怕缺乏戰鬥力的翻譯遇到危險,再加上他不認為今天的行程必然用得上翻譯,誰知事情就是這麼巧合又出乎他的預料。
阿南達在接到麥克尼爾的呼喚後火速地趕到了現場,他好奇地打量著站在麥克尼爾不遠處的馬卡洛夫,順從地來到麥克尼爾身旁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
“說,你們為什麼要逃跑?”麥克尼爾開始審問其中一名帶頭逃跑的工人,“你們得以走出監獄、找到一份謀生的工作,難道不應該慶幸嗎?再說,你們平時也不必自行承擔生活成本……”
“麥克尼爾先生,他說……工地的食物太難吃了。”阿南達幾乎同聲傳譯了那名黝黑的瘦削工人的原話,“……比監獄裡的飯菜還難吃。”
“這都是借口。”旁邊的本地監工和阿南達爭執了起來,“能吃飽飯就該知足了……”
麥克尼爾一言不發地要求伯頓把工地的食物取來給他吃,他把那硌牙的麵餅狠狠地摔在監工的臉上,又指著摻了沙子的粥,怒吼道:
“給我吃完它,一點都不許剩下!跟你的老板說,要是他覺得人工費成本有點高,可以找我們申請補貼嘛……哪怕多花點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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