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結論是,你在把全部的食屍鬼推向毀滅,最後即便是你所選拔出的【良民】也會因為無法承受這種待遇而決定走回到用暴力去反抗的老路上。”帕克的思維有些混亂,他一度分不清自己在為誰說話,也許隻有他的良心才能證明他的立場自始至終從未動搖,“這是我的個人看法。”
“暴力反抗?”麥克尼爾差點笑出聲了,“那就讓他們反抗好了。我正愁找不到把他們趕儘殺絕的理由呢,既然他們未來要主動遞上一個借口,世上還有這等好事不成?帕克,你多慮了,食屍鬼在人類總體當中所占的比例不會超過萬分之一,人類曆史上有太多的天災可以一次性抹掉比這多出不知道多少倍的人口。”
尼克·西摩爾·帕克閉上眼睛,他已經預感到了自己說出下一句話後會被麥克尼爾如何看待,這是他一早就該明白的。命運誤打誤撞地讓他成為了食屍鬼,而他堅守著自己的底線、堅守著做人的尊嚴,直到這些原則不可避免地在時代的車輪下被碾得粉碎。“好,你說的全都對。那麼,如果你是一個【食屍鬼病】患者,你會怎麼想?隻不過因為稀裡糊塗地得了一次病,就成為了終生受監視對象,而且隨時會被不知道從哪鑽出來的人砍掉腦袋……”
刹那間,麥克尼爾想通了其中的邏輯。是的,沒錯了,生存狀態直接決定了思考的模式,這是永遠無法回避的。從他發現帕克不是人類而是以食屍鬼的身份出現在這個平行世界上的那一天起,麥克尼爾的心中就萌生出了不祥的預感,他害怕有一天帕克將在各種因素的趨勢下倒向食屍鬼。幸運的是,他誤打誤撞地在截殺羅曼·舍甫琴科的過程中發現了帕克,這才避免帕克被食屍鬼還有那些勾結食屍鬼的人類帶得更遠。
從此刻回顧過去,麥克尼爾不得不為自己的天真而羞愧。外麵的天氣已經開始回暖,氣派的老宅子裡也溫暖得很,然而麥克尼爾仍舊感到如墮冰窟,哈默菲斯特的冬天也未曾像現在一樣令他印象深刻得渾身發抖。
“你動搖了,帕克。”他深吸一口氣,控製好自己的情緒,“我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人類】,不是這些異形怪物。你同情他們做什麼?你怎麼要從他們身上找同理心了?少在我麵前裝善人,咱們這輩子殺了成千上萬的nod兄弟會信徒,就是為了守護那些他們不屑一顧的原則……”
“麥克尼爾,你忘記了一件事。”帕克的眼睛逐漸轉變成了紅色,眼球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某種分泌物染黑,“食屍鬼病的發病率正在逐年升高——這不是我說的,是島田的結論——而且這個速度以後怕不是要更驚人。好,你把這麼一套方案丟下了,到時候你覺得誰會給你刻意地區分食屍鬼和病人?你以為是給食屍鬼留了一條退路,但彆人當真執行的時候隻會先把病人當食屍鬼看。這樣下去……”
“你閉嘴!”
麥克尼爾從沙發上跳起來,指著帕克的鼻子咆哮開了:
“我當天沒去救你,所以讓那群食屍鬼搶了先、把你從g的活地獄裡救走了,你就覺得他們是聖人了不成?”他漲紅了臉,連脖子都滲著異常的紅色,“他們是怪物,是吃人的怪物,是隨時能從背後抽出一條觸須把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刺個透亮的怪物!我是看在合眾國的麵子上、看在我的祖國所提倡的融合策略的麵子上,才決定手軟的……”說到這裡,他停下來喘著粗氣,似是和帕克的爭論讓他從心理到身體都承受了極大的打擊,“你讓我很失望,帕克上校。你太軟弱了,那個能把nod兄弟會信徒、把那些認不清自己立場的黃區貧民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的勇士哪去了?”
麵對著麥克尼爾的指責,帕克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他頹唐地把自己摔在沙發上,彈簧吱嘎作響,弄得麥克尼爾連連搖頭。
“我認了,麥克尼爾。”他歎了一口氣,“你知道嗎?當我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真的希望我看到的是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而不是其他食屍鬼,但可笑的是我他*的就隻能看到他們!”說到這裡,腦袋光禿禿一片的白人青年低下頭,用雙手捂著臉,一旁的麥克尼爾一下子就看到了他頭頂上的疤痕,“麥克尼爾,一群無業遊民、被全社會排擠的垃圾能做的事情,你卻跟我說你們由於各種主客觀原因限製所以做不了。老實說,我也很失望。你是怎麼考慮的?我這人沒本事,從小就是問題兒童,在學校被老師批評,到了軍隊被長官批評,到底比不得你這樣的軍校優等生做事考慮得穩妥啊!”
帕克還想說些什麼,卻見麥克尼爾一個箭步躥到周圍的窗戶旁、手忙腳亂地拉上了所有的窗簾。等到把窗子全都關好後,戴著墨鏡的青年食屍鬼搜查官才回到帕克身旁。
“我不會為自己辯解,那沒必要。”麥克尼爾歪著嘴,麵部五官扭曲著,“您今天想說什麼都無所謂,但您必須明白我們要拿出一個可行的計劃來處理食屍鬼給我們的人類社會帶來的這一係列問題。把食屍鬼趕儘殺絕確實有些殘忍,而且會讓患了食屍鬼病的病人非常不安,所以我才決定采用目前的方法。如果您有更好的策略、手段、方法,儘管說,我歡迎您的不同意見,隻要它有可行性。”
劍拔弩張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兩人不約而同地決定坐下來反思他們剛才犯下的錯誤並重新做一次認真的規劃。儘管如此,帕克率先挑明的矛盾已經不可回避,這是麥克尼爾再怎麼嘴硬都無法改變的事實。這些冰冷而沉重的現實刺痛了麥克尼爾的內心,他痛苦地意識到,自己努力所做的自己所認為正確的事情很可能總會給一些人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那些拒絕接收難民的政客是怎麼說的?他們的同胞永遠不會變成難民,與其體會難民的想法、想象著自己日後變成難民時的場景,不如把精力用在照顧自己的同胞上。的確,法蘭西人和德意誌人生來如此,國籍可以換,但種族永遠成不了阿拉伯人。然而,人類和食屍鬼之間的界限卻不是如此地涇渭分明,【食屍鬼病】已經為麥克尼爾展現了一種令人無比驚恐的未來:經食屍鬼病而產生的食屍鬼比例逐年上升以至於該群體終於成為無法被忽視的一股力量,那將會給他所熟知的人類社會規則帶來末日。
麥克尼爾和帕克促膝長談了許久。帕克將自己近日所遭受的苦難一一向麥克尼爾訴說,他並不期望能夠博來麥克尼爾的同情。半晌,麥克尼爾提議把伯頓叫回來,他們也好一起吃一頓午飯。彼得·伯頓從麥克尼爾發送的暗號裡看出了端倪,連忙跑回宅子,驚喜地發現帕克在客廳裡等待著他,不由得大呼幸運。
“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伯頓一眼看出來麥克尼爾和帕克的臉色都不對勁,“喂,大家的日子已經很難過了,你們兩個要是再搞出什麼矛盾來,我就要生氣了。”
“沒什麼,你看他瘦了這麼多啊……可要好好休養一陣才行。”麥克尼爾連忙轉移話題,免得伯頓把事情弄得更加複雜,“咱們先吃飯吧。”
彼得·伯頓的眼神輪流在兩人身上停留,他眯起眼睛,仔細地觀察著裝作在認真做菜的麥克尼爾和裝作在勤快地端著各類餐具的帕克。不必他人提醒,他也能猜出來可能導致兩人發生衝突的事由。
“帕克,你對麥克尼爾的做法有什麼意見嗎?”眾人剛一落座,伯頓就發起了突然襲擊,“你這段日子肯定受苦了,可是麥克尼爾也不好過……哎,當時勸他不要追擊的是我,如果你要找人怪罪,那就找我好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帕克思索了片刻,還是毫無頭緒,“我隻是覺得,無論是現狀還是麥克尼爾的方案都是存在問題的。”
“那你就聽我安排。”麥克尼爾急得冒汗,“您看,您認為有問題,但您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這還不如什麼都不說呢。”
“哎,聽帕克這麼一說,我倒是也感覺有些不對勁了。”伯頓聞言,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最開始我們認為問題僅僅是食屍鬼,後來我們又發現人類社會對殲滅食屍鬼的阻礙更大一些。無論是徹底殲滅食屍鬼還是追求共存,都有不少辦法可選,但現狀偏偏是人類和食屍鬼保持著一種詭譎的低烈度對抗狀態,既不徹底卻也能阻礙雙方的溝通和交流。”
伯頓這副一本正經的模樣把麥克尼爾逗樂了,他給帕克遞了一塊特製餅乾,又鄭重其事地向伯頓詢問道:
“兩件事都得處理,伯頓。一件事是食屍鬼,一件事是導致這禍患能野蠻生長的幕後黑手。不過我們手頭的資源有限,你說哪一個該放在首位呢?”
“小孩才做選擇,我全都要。”伯頓哈哈大笑,“嘿,我要是當強硬派的領袖,那我一定會希望我的敵人更強硬,這樣我們雙方都可以在自己的陣營內站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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