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行!”
李學武剛安排好上菜,便被丈母娘拉住了手。
“學武,剛才你媽可說了,要拿你跟我換小寧呢,我們這就答應了啊”
“行啊!”
李學武虛著手摟住了丈母娘的肩膀笑道:“我反正是跟您叫媽了”。
劉茵也是聽見兒子現在就管丈母娘叫了媽,心裡雖然不大是滋味兒,就好像豬丟了似的。
但見兒子這麼招親家喜歡,也是打心底裡高興的。
大兒子就沒有二兒子這份厚臉皮,當初讓他管丈人叫爸可都為難死他了。
“那我今天可就把小寧領回家了啊,哈哈”
劉茵怕身邊的顧寧接不上話兒,話裡一直都在帶著顧寧。
丁鳳霞顯然也看出了劉茵的意思,即為閨女高興,又為自己難過。
高興的是不僅找了一個可心的女婿,又遇到一個可心的親家。
難過的是,從今天開始,閨女跟自己住在一起的日子就要進入倒計時了。
但難過不能表現出來,高興卻是要高興的。
丁鳳霞跟劉茵好像很有的聊,還就是家長裡短那麼點兒事兒,兩人都能聊得很好。
劉茵也是沒想到丁鳳霞這樣的文化人也跟她一樣,會聊家裡這些事兒。
而丁鳳霞則是跟那些心眼子多的人待得久了,更願意跟劉茵這樣樸實的人交往。
兩人也沒管一旁的兒女,你一言我一語地聊開了。
李學武則是在一邊給兩位母親布菜,同時還照顧坐在對麵一直沒說話的顧寧。
今天的顧寧更顯寧靜,見李學武的目光看過來便躲了。
可等李學武的目光移開又看向了對麵那個能說會道的。
今天她算是知道李學武這麼能說是隨了誰了。
她也去過李家,但在家的時候,劉茵更多的是忙著家務,哪有時間這麼說啊。
再說了,今天的劉茵也是超常發揮了,實在是見著親家興奮的。
不僅僅是丁鳳霞感慨,她也是在算計著兒子成家的時間了。
“這世上可不就是咱們當媽的苦嘛”
劉茵笑著對丁鳳霞說道:“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盼星盼月亮地想著孩子快快長大,可一眨眼間,孩子是大了,咱們卻都老了”。
“可不是嘛”
丁鳳霞看了看坐在親家母身邊的閨女,道:“兒女債兒女債,不就說的這個嘛!”
“來來來,兩位偉大的母親,今天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李學武雙手端了白瓷酒瓶,先給丈母娘倒了酒。
“這是咱京城黃酒,都說他們家的酒是味道醇厚,酒香四溢,今天咱們是暢聊暢飲,酒酣感情才能愈加綿長”
顧寧看著李學武嘴裡的漂亮話兒不停,給自己母親倒完酒,又給他母親倒了,最後竟然也給自己倒了。
“我不會喝酒”
“少喝點兒,就一點兒~”
見著顧寧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了不會喝酒,李學武笑著哄勸了一句。
丁鳳霞看著姑爺和姑娘互動,並沒有插話兒,而是跟坐在對麵的親家母說道:“這飯莊子我離開京城那年還不在這邊呢,那時候可熱鬨”。
劉茵點頭道:“可不是嘛,還是四九年遷過來的呢,沒想到現在掛上食堂的牌子了”。
李學武將上來的菜先擺在了兩人的中間,嘴裡介紹著說道:“他們家還是京味兒,現在材料不好弄了,好些菜都點不了”。
柳泉居的京味菜以鮮、嫩、酥、脆為特色。
李學武是奔著“蟹宴”來的,可是一打聽,這邊早都不做了,現在就是普通菜。
劉茵和丁鳳霞倒是沒有挑這個,畢竟今天來主要是談兒女的事兒。
要不丁鳳霞怎麼說兒女都是上輩子欠的債呢,這輩子做牛做馬都得還。
有了孩子怕傷著、怕嚇著,這有了孩子卻沒了,這做父母的得是什麼心情。
現在的葛淑琴滿臉就是這種心情。
“這……這是咋了!”
三大媽被閆解娣的一聲呼喊嚇得差點兒沒跟著自己老伴兒去床上作伴兒。
屋裡人多,閆解娣進了屋剛想喊,卻是把嘴裡的話咽了下去,拉著自己母親就往出跑。
這兩天三大媽也是沒休息好,這會兒被閨女拉著往出跑差點兒沒摔個仰八叉。
磕磕絆絆地出了大門,見閨女把自己拉著往廁所跑就知道不好。
等進了廁所一看,葛淑琴正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哭呢。
三大媽問出了那麼一句,由著閨女的指點往坑裡一看,卻是嚇了一大跳。
“淑琴!”
“媽!嗚嗚嗚~”
葛淑琴的眼淚也是開了閘的自來水,哭的三大媽心都要醉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葛淑琴沒解釋,隻是嗚嗚嗚地哭,嘴裡邊哭還邊嘀咕著對不起閆解成,對不起婆婆。
站在一邊的閆解娣歲數不大,這會兒小臉兒嚇的慘白。
“媽,我就站在門口等嫂子來著,可嫂子蹲在這兒突然疼的叫了一聲,我一看下麵就有血了,我就去找伱了”
閆解娣可能是嚇壞了,邊說邊哭,這會兒跟葛淑琴一樣,眼淚也是流的滿臉。
三大媽這會兒心嘣嘣跳,可一個哭、兩個哭的,她再哭就沒人主事兒了。
強忍著心痛,挪步又看了一眼,卻是看見了血裡的小肉疙瘩。
這會兒黑燈瞎火的,這還是閆解娣怕嫂子來這兒害怕帶了家裡的家用電器才照著看見的。
但也是模糊,隔著還有段兒距離呢,六十多天,都沒成人拇指大。
“媽!~”
閆解娣正哭著呢,見母親身子晃悠,趕緊上前扶了。
三大媽愣了愣神,擺擺手示意閨女去扶葛淑琴。
“去扶你嫂子,咱們回去”
她也是強忍著心裡的難過,扶著牆走了出去。
這會兒三大媽已經猜到了這個“孩子”是怎麼沒的了,就是這兩天伺候老伴兒累的。
她都打聽了,才兩個月呢,能這麼累嘛!
可當時想著女人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嘛,兒子兒媳婦孝心,想著老伴兒也是快點兒好,就沒硬勸。
可到現在,她是又悔又恨,悔的不該讓兒媳婦兒跟她在醫院受累。
恨的是老伴兒這個時候得病,恨的是於麗不給房子,還讓老伴去找老大。
她現在滿心都是埋怨自家不該娶了於麗這個掃把星啊,自她進門就沒個好兒。
大半年沒懷上,能是自己家老大的問題嘛!
要是自己家老大的問題,那這個“孩子”又是什麼!
當初院裡都說婁曉娥有病,沒想到於麗也是如此。
三大媽帶著閨女和兒媳婦兒傷心難過地進了大院,要進垂花門的時候正好遇見於麗跟著李家老太太往這邊走。
卻是倒座房好了飯,於麗來叫老太太和李雪吃飯了。
李學才老早就去了倒座房,李順這會兒還等在閆家,劉茵不在,李家隻有老太太娘兒仨。
老太太走在前麵,於麗抱著李姝走在後麵跟一旁的李雪說著什麼。
自打那天老太太跟於麗聊過以後,於麗對老太太除了尊敬,更有了打心底裡的親近。
這會兒三人走出來,就好像一家人一般,說說笑笑的,跟從外麵走進來的三大媽娘兒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哭,我笑。
三大媽見到這幅場景,心裡的恨一下子便上了頭,張牙舞爪地就要奔著走過來的於麗抓去。
於麗這會兒也是嚇壞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前婆婆這麼凶狠的一麵兒。
李姝的臉衝著後麵,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麼,但能從小姑姑驚慌的眼神中知道,身後有危險。
“呀~”
李姝的一聲呀,在這個時候根本不起什麼作用。
三大媽今天說啥都要報仇!
報於麗奪孫之仇。
尤其是看著現在於麗抱著孩子的笑模樣,更是刺痛了她的內心。
“啪!”
三大媽伸著手爪子還沒到了於麗麵前,突然從一邊飛過來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她的臉上。
這一巴掌是又脆又狠,打的三大媽原地轉了一轉,隨後啪嘰一下坐在了地上。
三大媽愣住了,閆解娣愣住了,葛淑琴愣住了,於麗和李雪愣住了,就連啥也沒看見的李姝都愣住了。
不是說有刁民要害朕嘛,怎麼啪的一聲沒了?
不是沒了,是她太奶奶老當益壯,路見不平都沒吼,巴掌打了咬人的狗。
“富貴媳婦兒,失心瘋了不成?”
閆解娣瞪大著眼睛,看著往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李家老太太眯著的眼睛裡射出寒冷的光,盯著她的母親。
“我有得罪你?手爪子敢往孩子身上伸!”
李姝晃著小腦袋看著家的方向,隻能聽見身後的聲音,看不見背後發生了什麼。
可她知道,自己背鍋了,替抱著自己的這個阿姨背的鍋。
唉~小小年紀就要承擔這個年紀不該有的責任。
心累~
聽見老太太的話,挨打的三大媽欲哭無淚,她哪裡是想抓孩子啊,她是要抓於麗啊。
可現在她解釋不清了呀,那洋孩子就在於麗懷裡,要說抓,一定是先碰到孩子。
這邊的熱鬨很快被中院和前院的眾人捕捉到了。
尤其是賈張氏,這會兒手裡還拎著筷子呢,跟著進門的打聽前院兒發生了什麼。
“怎麼看著是李家老太太把他三大媽給打了呢?”
“是”
進來的人轉頭往後看了一眼,對著賈張氏小聲說道:“三大媽不知怎麼,要伸手去抓於麗,被李老太太給打了”。
“嘖嘖嘖~”
賈張氏沒有理會站在門口跟她使眼色讓她回家的秦淮茹,還拔著脖子往前院瞅。
瞅是瞅,嘴裡還嘀咕道:“我就說那老太太不是善茬兒吧!早先那會兒可是敢拎著菜刀堵著門跟黃皮軍放橫兒的訥人!”
還訥人呢,她現在倒是忘了自己的不是物兒了。
周圍人聽見她的話也是心裡一樂,臉上是不敢表現出什麼的。
那可不是從前的李老太太了,那是李學武他奶奶。
誰敢說自己的一句玩笑話不會傳到李學武的耳朵裡?
那小子小時候乾用彈弓打你家玻璃,現在就敢扒你家房子。
當然了,現在都是心裡想的,口頭兒上是不敢跟李學武叫壞小子的。
都得恭維著,叫著李副處長。
李老太太打人他們還是第一次見,所以這會兒都出來看熱鬨了。
老太太卻是沒想著讓自己成為熱鬨,對著閆富貴的媳婦兒嚇唬了一句,便對著於麗說道:“抱孩子頭了走,咱們回家吃飯”。
“哎”
於麗差點被老太太這句回家吃飯弄得眼淚掉下來,她也是有組織的人了,再也不是孤魂野鬼了。
院裡人看著於麗帶著李雪抱著孩子繞過地上的三大媽過了垂花門。
那於麗看都沒看閆解成的新媳婦兒,直接轉過身去了倒座房。
眾人還想再看看老太太是要怎麼收拾三大媽,卻是看見老太太轉過身往院裡看了過來。
“出去啊您”
“是啊”
“好飯了?趕緊吃飯!”
“哎呦,我鍋裡還騰著飯呢~”
反正是各人有各人的理由,各人有各人的忙。
大家好像突然被按了播放鍵,各回個家,各找各媽,不是來看熱鬨的樣子。
院裡人一哄而散,老太太也收回了目光,卻是看也沒看還坐在地上的閆富貴媳婦兒。
抖了抖右手,好像身子骨特彆孱弱的樣子,背著手,邁著小步子往垂花門這邊走了。
站在垂花門外兒閆解娣和葛淑琴見這打人的老太太過來,都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見這一大一小兩個害怕地看著自己,老太太瞥了一眼。
邊過了門邊說道:“多摸摸自己良心,再洗洗眼,彆讓豬油蒙了心”。
也不知道這話是說誰的,反正葛淑琴這會兒不用裝了,臉色變的唰白。
見著老太太走了,三大媽這會兒才哭了出來。
閆解娣和葛淑琴趕緊進了門去攙扶,閆解成也從自己家跑了出來,要過來扶他媽。
閆解成是才看見他媽摔了嗎?
不是,他媽挨那一巴掌他都看見了,可那老太太不走,他不敢出來。
你以為就他媽怕那老太太啊?
你以為就院裡這些人怕那老太太啊?
他也怕啊!
直到他媽給了信號,他才敢從家裡跑出來。
“媽、媽,我背您進屋”
三大媽一把推開了兒子,由葛淑琴和閆潔娣架著哭嚎道:“你個作孽的,你們爺兒倆都不是好餅啊,孩子沒了呀!”
閆解成這會兒見劇本還對,就是中間有了個小插曲。
但這小插曲並不影響他這部戲的整體結構,可能更真實一些。
所以現在裝作一副茫然的樣子問道:“什麼孩子?孩子不是沒生呢嘛~”
葛淑琴見婆婆看過來,趕緊裝作悲傷的模樣。
其實她不用裝,剛才被嚇的那一下,臉色還白著呢。
三大媽見兒媳婦兒難過,也是強忍著自己站了,拉著葛淑琴的手往屋裡走,邊走邊哭道:“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讓我的大孫子沒了呀!”
閆解成得了媳婦兒的眼色,知道事情成了,不由得舒了一口氣。
總算沒白費了那隻雞。
這場戲隻犧牲了一個,那就是這隻雞。
看著他媽哭著進了屋,趕緊跟了上去,準備最後的殺青。
三大媽一進屋,也沒看李順的臉色,撲著就進了裡屋。
閆富貴這會兒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呢,就見老伴兒撲到了自己床前,用手拍打著自己說道:“都是你啊,都是你!”
“我,咋了?”
三大媽也沒理會老伴兒的問話,嘴裡悲戚地說道:“都是你作妖啊!為了伺候你,大兒媳婦兒的孩子掉了啊!”
“啊!”
這時屋裡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站在門口的葛淑琴。
但見這會兒葛淑琴臉色雪白,柔眉緊皺,手捂著肚子,滿臉的痛苦模樣。
一大爺本來都想走了,沒想到趕上了這麼檔子事兒。
因為上門來遇見了一起做客的,一般都是一個走了,就都借著由頭走了。
現在李順還沒完活兒,他自己走是不好意思走的。
這會兒聽見了這麼個消息,也是被震的頭暈。
怎麼這麼巧啊!
是啊,怎麼這麼巧啊,閆富貴彆看躺在床上。
那是他身體不好,但心眼兒還在,腦出血,不是腦子出血,理智還在線。
他怎麼就不信這麼巧,老伴兒剛說要李順給檢查,她就上了廁所,然後孩子就沒了。
也沒聽說門口的廁所有婦科這個項目啊。
“老李”
閆富貴強挺著身子,對著李順說道:“一事不求二主,您在這兒,就麻煩您再給……”
他是想說這女人的,但現在他也怕這個女人真懷了他們家的種,真怕因為他的原因掉了孩子。
所以猶豫了一下,喘了一口大氣,這才繼續說道:“給淑琴看看”。
李順是看見自己老娘打人的,也看見了進來的三大媽臉上的巴掌印兒。
還彆說,自己老娘這手勁兒還真足,看來身體還挺好。
他是老實人,見不得這個,三大媽進來他就想起身走了。
可一直都容他說句話,這會兒有空了,閆富貴又請托了。
李順看了看一大爺,一大爺這會兒卻是相中起了閆家的茶碗。
哎,你看這茶碗,嘿,真好,還帶茬兒口的嘿!
見一大爺雞賊,李順隻好皺著眉頭看向了站在門口的閆解成兩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