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時候會在心裡感慨,很有可能無論哪個平行宇宙的陳錦之,都不喜歡下雨天。
潮濕的氣味會攜裹著不好的記憶撲麵而來,叫人呼吸困難,心情沉悶。
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的心事重重,她才會犯下這個從前絕不會犯的失誤。
“哈哈哈!再見了~~今天沒有老師會來巡樓的,你就彆再試圖求救了,省省心好好呆著吧!晚安~”
樸珍妍囂張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把手裡的鑰匙串搖得叮咣響,這是她特地找體育部的人要來的。
她聽起來就像是臥薪嘗膽數十年終於揭竿起義成功了一樣興奮。
陳錦之腳步頓了一下,彎腰把手裡的球筐放在地上,轉身打量四周。
這裡是器材室。
因為要防盜的緣故,隻有一扇鐵門。
四麵封閉,窗戶在高處,無法容納成年人進出——即便是瘦成陳錦之這樣的也不行。
門外的人尖聲嬉笑了好一陣子,卻沒能如願聽到她卑微求饒的聲音,最後也覺無趣,吵吵嚷嚷著離開了。
陳錦之聽著他們遠去的腳步,輕輕歎了口氣,靠著牆壁蹲坐了下來。
如果今晚沒有巡樓老師的話,她就隻能等到第二天早課有人路過的時候才能出去了。
如果放在平時的話,這倒也不算是很難忍受的一件事。
偏偏今天是下雨天。
器材室裡泛著難聞的鐵鏽味,雨滴劈裡啪啦打在外麵的雨棚上,偶然有閃電劃過,將昏暗的器材室映成白晝。
像是校園恐怖片裡常常會出現的情節,一般情況下,下一輪閃電劈過來的時候,就會突然有什麼披頭散發吐著舌頭的女鬼赫然飄在空中。
陳錦之模樣冷靜地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她並不害怕,也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鬼之類的生物。
前提是走廊沒有傳來一陣忽遠忽近忽輕忽重的腳步聲。
陳錦之聽著這陣詭異的動靜,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因為即便不是鬼之類的,也有可能會是個藏匿在校園中的變態殺人狂?
陳錦之想到前段時間出現在報紙上的那個通緝犯。
短暫的猶豫之後,她站起身來,冷靜地從角落裡抽出一根棒球棍。
那腳步聲原本是從器材室旁邊經過,卻又在陳錦之稍微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驀然折返了回來,停在了門口。
“咚。”
鐵門被叩響了。
這代表著來者知道有人在裡麵。
陳錦之緊張地握住了手裡的棒球棍,在心裡掂量著他如果破門而入的話,自己可有勝算。
“陳錦之?”
門外的人突然開口道。
熟悉的、冷淡的嗓音,字正腔圓的中文。
陳錦之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下來,她將手裡的棒球棍泄氣地丟回架子邊,叮咣一聲。
“蘇成意,你要死啊。”
這是兩人在換座位之後的第一句對話。
“你害怕了?”
門外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掩飾不住的笑意。
聽起來頗有些幸災樂禍。
“沒有。”
陳錦之輕輕出了口氣,靠著鐵門重新蹲坐下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緩過勁來之後,她又忍不住問道。
“猜的。”
蘇成意聽到她的聲音降低了幾分,猜到她這會兒大概是坐下了,便也順勢靠著門坐下來。
兩人隔著厚重的鐵門,形成了一個背靠背的姿勢。
“嗯。”
陳錦之當然知道他在糊弄人,所以也隻是順著他的話應了一聲。
她這會兒想的是另外一回事。
明明跟蘇成意已經很久沒說過話了——事實上,從頭到尾兩人也沒說過幾句話。
但是現在說起話來,卻絲毫沒有生疏和陌生的感覺。
他好像也不在乎眼下是個怎樣的情況,就隻是莫名其妙地找到了她,又莫名其妙地隔牆陪她坐在了這個雨夜裡。
“我在圖書館看書,出校的時候碰到了一些人,聽到她們在討論著關於你的事情。”
蘇成意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把書包放到一邊,他胳膊肘裡還夾著一本書,證明他說的確實是實話。
“聽到說器材室之類的話,我就走回來了。不知道器材室的位置,所以繞了好幾層樓,耽誤了些時間。”
聽完他的解釋,陳錦之才明白過來為什麼方才的腳步聲聽起來那麼詭譎,一會兒近一會兒遠的。
當真是嚇人得緊。
但是蘇成意回答完她的問題之後,就光速閉上了他那張好像塗了502膠水的金嘴。
於是氣氛再度陷入了沉默。
窗外的雨沒有見小的趨勢,悶雷炸響,昏暗的器材室卻不再叫人產生關於鬼怪的凶惡聯想。
陳錦之還是習慣性地蜷縮起來,抱住自己的膝蓋。
她在黑暗中垂下眼睫,好像從鐵門的另一側感到了屬於其他人的溫度。
這樣的氣氛說不上是很旖旎,但也並不糟糕,甚至有些叫人留念。
陳錦之聽過許多人將青春形容為一場大雨,從前她不明白,現在倒是有些理解了。
應該繼續找個什麼話題的,陳錦之想,她以前從來不是會詞窮沉默的類型。
隻是太久沒有和人這樣說過話了,竟有些不習慣。
應該說什麼呢。
:你為什麼會來找我?
:你打算在這裡待多久?
:等下雨停了,你會走嗎?
當然,這些聽起來稍微有些脆弱的彆扭問題,最終全都被她否決掉了。
聽到門外隱隱約約翻動書頁的聲音,陳錦之最後開口說的是:
“伱在看什麼書?可以念給我聽聽嗎。”
門外安靜了半晌,蘇成意的目光落到扉頁的標題上。
沒由來的,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陳錦之的那天。
是的,她好像以為她藏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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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本來想兩章寫完的結果錯誤估算了進度,一個番外寫三天我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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