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河洛城,卓園。
香畹樓內,一眾身份貴重的大人物左右列坐。
仆散嗣恩作為慶聿恭這些年著力培養的新銳武將,今日隻能坐在右首第四位,前麵三位無論資曆還是軍功都遠勝於他。
這三位便是駐紮在河洛城的三支主力景軍的主帥,依次是騎兵主帥謀良虎、兩路步軍主帥留可和女魯歡。
其實從他們的名字便能看出,景廉族在一些方麵逐漸朝齊人靠攏。
三位主帥皆已年過四旬,他們出生時仍然保留著完整的民族特色,譬如他們的名字便是景廉族土話的音譯,而且並無明確的姓和名的區分。
謀良虎意為無賴,留可意為磨刀石,女魯歡意為數字十六。
而到了仆散嗣恩這一代,姓與名已經非常正式,尤其是名字帶著十分明顯的齊人風格。
左邊三位則是燕國朝堂上的重臣,分彆是宰相王安、樞密使龐師古和回到河洛的察事廳侍正王師道。
主位之上,慶聿懷瑾盛裝打扮,貴氣盈盈。
她穿著一襲銀絲茉莉對襟振袖裙裝,兩邊袖口上繡著淡粉色的牡丹,底色用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腰間懸著一塊翠琅玉佩,裙擺紋著一排海水雲圖。
頭綰雲髻,斜插飛蝶墨雪鏤寶髻花翠簪,項上掛著玲瓏剔透瓔珞串。
攘袖見素手,皎腕約冷玉。
顧盼遺光彩,輕吐氣若蘭。
這身裝扮與她平時的簡練悠閒截然不同,將雍容華貴四字顯露無疑。
請茶過後,她麵帶微笑地說道:“今日請諸位大人過府,是有幾件事相商。”
謀良虎當即大咧咧地說道:“殿下何必見外,要是有事吩咐打發個人說一聲就行。”
其人膀大腰圓,滿麵橫肉,觀之令人厭憎。
慶聿懷瑾微微頷首,旋即直入正題:“第一件事是盤踞在寶台山一帶的七星幫漸成氣候,而且拒絕了王大人和李大將軍的招安,擺明要和官府對抗到底。如今北地綠林當中,七星幫、雲浮寨、金沙幫和雙虎幫都是擁有萬人以上的大幫派,如果繼續放任不管,必然會成為心腹大患。”
王安沉聲道:“殿下言之有理。本官先前便向陛下上奏此事,陛下允準招安這些草寇,然而迄今還未取得實質性的進展。究其原因,如金沙幫等草莽都在觀望,倘若七星幫拒絕招安並且安然無恙,他們肯定不願意歸順朝廷。”
“這便是問題所在。”
慶聿懷瑾接過話頭,繼而沉吟道:“我與龐樞密商議過後,決定由仆散嗣恩帶三千夏山軍,東陽路兵馬副總管許存領兩萬五千人,於下個月初從東陽路北部進發寶台山,力爭在三個月之內肅清七星幫匪患,不知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眾人儘皆頷首認同。
謀良虎轉頭望著仆散嗣恩,笑道:“你可不要給王爺丟人。”
仆散嗣恩鄭重地說道:“請殿下和各位大人放心,末將必定竭儘全力!”
慶聿懷瑾微微一笑,岔開話題道:“如果隻是這件事,我肯定不會勞動諸位。七星幫之所以冥頑不靈,與南齊陸沉脫不開關係。此人在河洛城中逼死陳景堂陳大人,讓朝野上下幾近於內亂,因此才會有那道封萬戶侯的懸賞令。我今日不為聲討此人,隻想請諸位好生想一想,那陸沉為何會暫時放下銳士營都尉的大好前程,不遠千裡跑到北地綠林之中?”
堂中肅然一靜。
樞密使龐師古皺眉道:“殿下之意,這是淮州蕭望之的陰謀?”
這句話出口後,其他人儘皆麵色肅然,包括謀良虎等三位景朝大將。
慶聿懷瑾不疾不徐地說道:“我觀蕭望之行事,曆來謀定後動所圖深遠,絕對不會落筆閒子。如果沒有他的同意,陸沉身為邊軍武將不可能擅離職守。這段時間我曾推斷對方的意圖,陸沉若是能將七星幫改造成精銳之師,的確能在我們的腹心之地造成很大的麻煩,但蕭望之隻是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嗎?”
王師道搖頭道:“應該不止於此。根據察事廳掌握的情報來看,蕭望之對陸沉極其看重,而且與其父陸通關係莫逆。如果他隻是想在我們內部安插幾根釘子,不會讓陸沉親身涉險。”
龐師古隨即說道:“莫非他是想圖謀東陽路?”
慶聿懷瑾頷首道:“我認為極有可能。寶台山所處的位置很巧妙,剛好在東陽路北邊,與南齊淮州遙遙相對。假如,我是說假如,這次圍剿山中草莽不利,我們要繼續抽調東陽路的兵力,會不會給蕭望之可乘之機?”
仆散嗣恩本想反駁,他並不認為七星幫那群草莽可以擋得住他麾下的三千老卒,不過在看到郡主殿下投來的溫和目光之後,他立刻將到了嘴邊的話吞回去。
一直沉默不言的步軍主帥女魯歡抬頭說道:“殿下是打算主動給蕭望之賣個破綻?”
慶聿懷瑾讚許地說道:“沒錯。去年他用青田城和湧泉關做餌,聯手厲天潤奪占了沫陽路近半疆域,我們總得還以顏色。再者,我認為他肯定還是將目標定在那兩處關隘,否則淮州軍始終無法北上。既然如此,我們不妨給這位南齊名將設個局,等他誌得意滿地主動鑽進來。”
龐師古道:“殿下之策大善。”
慶聿懷瑾微笑道:“茲事體大,所以今日請諸位前來商議。不過,我也知道蕭望之和厲天潤的厲害,不會妄想一戰就能將他們擊潰,隻要能在正麵戰場上謀求一勝,將南齊邊軍的囂張氣焰打壓下去便好。等到那個時候,南齊朝堂上自然會有人彈劾蕭望之和厲天潤,指責他們妄動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