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這段時間一切都太過順利,讓人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先是大齊邊軍在戰場上連戰連捷,接著景國皇帝開始打壓慶聿恭,又冒出景國太子暴亡的消息,景國內亂之勢愈發明顯,幾乎同一時間代國又送來聯手抗景的請求。
仿佛一夜之間,大齊便已經占據絕對的優勢,收複故土指日可待。
對於經曆過河洛失陷江北傾覆的薛南亭和鐘乘來說,局勢的突然變化確實需要時間來消化。
那一邊韓忠傑繼續說道“陛下,之前李尚書提到過天時地利與人和,臣對此深以為然。眼下我朝大軍兵強馬壯士氣高昂,景國內亂人心惶惶,就連沉寂多年的代國都不甘寂寞,打算在景國身上咬下一塊肉,足以證明攻守之勢倒轉,現在輪到我朝和景廉虎狼清算當年的血債!”
“愛卿之言甚得朕心。”
李宗本麵露微笑,然後看向站在最前麵的蕭望之問道“榮國公意下如何?”
蕭望之清了清嗓子,冷靜地說道“陛下,無論代國使者如何舌戰蓮花,我朝都不能對他們寄予厚望,否則肯定會在戰場上吃虧。五千匹戰馬看似很有誠意,實際上對於代國來說不值一提,這些高陽人分明是打著撿便宜的主意。以臣對他們的了解,倘若我朝邊軍占優,他們或許能錦上添花,倘若我軍戰事不利,他們絕對不會雪中送炭。”
或許是心情很好的緣故,李宗本並未反駁蕭望之的建言,反而頻頻點頭以示認可。
“至於北伐——”
蕭望之微微一頓,垂首道“臣懇請陛下三思後行,不妨徐徐圖之。”
“這是自然。”
李宗本滿口答應,繼而道“朕已經派人往江北送去密旨,靜待陸沉和劉守光的回複。若要提起北伐,主帥的人選肯定不能排除他們二人。織經司也在加緊打探,相信很快就有更加準確的消息從北邊送回來。朕希望諸位愛卿儘快做好準備,一旦時機成熟,我朝大軍便可北上,目標直指故土。”
雖說他話裡還留了餘地,但是殿內重臣心裡清楚,北伐已經無可阻擋。
群臣心情各異地離開崇政殿,唯有吏部尚書李適之被留了下來。
君臣二人來到皇宮東南角的觀雲台,李宗本極目天際,隻覺心情頗為暢快。
他轉頭望著神情鎮定的李適之,問道“依愛卿之見,此戰我朝大軍有幾成勝算?”
出乎他的意料,李適之簡明扼要地說道“回陛下,臣認為有七成勝算。”
“這麼高?”
李宗本略顯訝異。
從陸沉在密折中表露的態度來看,他肯定不願意主持這次北伐,那麼領兵的重任就會落在韓忠傑和劉守光身上。
李宗本並不懷疑這兩人的軍事才能,但他們確實沒有指揮大軍正麵抗衡景軍的經曆,不像陸沉已經在戰場上證明過自己。
李適之從容道“勇毅侯和劉都督家學淵源,又有領兵數十年的履曆,相信他們有足夠的能力擊潰敵人。退一萬步說,臣之前建言陛下,先問詢山陽郡公的態度,再將此事公之於眾,本身便是為北伐增添一道保障。”
“哦?”
李宗本一時間轉不過這個彎,好奇地問道“此話怎講?”
李適之恭敬地說道“陛下,北伐乃是順應民心之舉,即便山陽郡公出於謹慎的考慮,不願親自領兵出戰,但若是京軍和靖州軍遭遇困難,難道定州軍真的能視而不見?山陽郡公若這樣做,不知天下人會如何看待他這位大齊忠臣,屆時恐怕就連江北百姓和定州軍將士,都會在暗中戳山陽郡公的脊梁骨。”
李宗本一怔,仿佛是頭一次認識這位滿身文人之氣的吏部尚書。
李適之繼續說道“如果北伐極其順利,那是陛下英明神武高瞻遠矚,也是京軍和靖州軍將士奮勇衝殺的結果,更有益於勇毅侯和劉都督在軍中樹立威望。即便戰局陷入僵持甚至是不利,定州軍也得為北伐將士托底,這便是臣的考量。當然,這對山陽郡公來說確實不太公平,可他若願意幫陛下收複故土,臣又何必出此下策?”
“這……”
這何止是不太公平,完全是將陸沉架在火上烤,讓他不得不按照李適之的計劃行事。
除非他不想繼續維持大齊忠臣之名,除非他想讓前幾年好不容易塑造的滿身金光化為烏有。
李宗本顯然還無法達到那種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境地,他畢竟是大齊天子,終究要點臉麵。
李適之誠摯地說道“陛下,此事都是臣的想法,與陛下沒有任何乾係。即便因此被山陽郡公記恨,臣亦甘之如飴。隻要能幫陛下排除艱難,讓大齊重現盛世之景,臣即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李宗本靜靜地看著他,感動之情顯露無疑,良久之後正色道“愛卿堪為朕之良相也。”
“陛下謬讚,為君分憂乃人臣本分。”
李適之躬身一禮,極其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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