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一程宜早不宜遲,頭一日災情上報,第二日定了祁堯和其他同行的官員,第三日便要啟程了。
“先生與我同乘,如何?”祁堯雖是問詢,卻已經握上了雲子猗的手,想要拉他上車。
左右不是什麼大事,雲子猗也沒想拂他的好意,跟著他上了車。
太子的馬車自然寬敞,便是多一個人,也不顯得逼仄,還布置了小憩的軟榻和各種書卷,顯然是為雲子猗準備的。
“先生覺得如何?”祁堯攬著雲子猗的胳膊,雙眸晶亮,明晃晃的邀功之意。
“殿下費心了。”雲子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
“今日出發得太早,先生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祁堯提議,“瞧著先生臉色不大好。”
“是有些。”雲子猗點點頭,他這兩日原就忙碌,今日天不亮就起身,加之這具身軀實在脆弱了些,確實疲倦。
祁堯看著雲子猗睡下,目光又在他身上流連了一會兒,才緩緩移開,隨手拿起一卷書,卻是怎麼也看不進去。
【先生到底是不懂,還是未曾發覺呢?】
雲子猗快要睡著前,依稀聽見這麼一句。
他……不懂什麼?
雲子猗沒想明白,便已撐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祁堯裝模作樣地翻了兩頁書,目光就又飄回了自家先生身上。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或許是年少時的仰慕和依賴在漫長年月中沉澱成了難以言喻的歡喜,或許是某個夜晚旖旎的夢將他心底滋生的欲望揭露無疑。
又或許,就是某個瞬間,他看著這個人,驀然間,怦然心動。
他知道自己這些想法有多荒謬,甚至於悖逆,他對本該如師如父的先生,生出了超乎常理的愛慕。
可……
每每看到這個人時,又覺得這樣的愛意理所應當。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他的先生實在人如其名,是詩裡走出來的如玉君子。
他似乎有種縹緲出塵的仙氣,偏又好像勘破了紅塵中的喜怒哀樂,因而格外雲淡風輕,溫潤平和。
明明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卻從沒有什麼事能在他心裡泛起漣漪。
唯有偶爾陪他們去演武場,長劍出鞘,才展露一分屬於他的鋒芒。
是種捉摸不透卻令人著迷的神秘。
“先生……”祁堯趴伏在雲子猗榻邊,輕聲喃喃。
雲子猗正熟睡著,一貫溫和的人此刻更是沉靜如水,烏黑稠密的眼睫垂落,淺淡柔軟的唇,白皙清透的臉頰上都染著恬然的粉意,給本就清雋的如玉公子添了份難言的綺色。
他從初見時便驚豔於先生這副好樣貌,這麼多年下來,也是百看不厭,就連這樣趁雲子猗熟睡時,趴在他床邊仔細端詳的事,這些年裡也已做過無數回了。
有時他也會想,若是先生在此時睜開眼醒過來,看到他此刻近乎癡怔的神情,會不會猜到他的心思?
若是猜到了,又會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