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近半月,腦海中始終有個念頭在盤旋,似某種隱隱的警示:萬裡悲丘有她很重要的東西,錯過這一次,很可能就再沒機會了。
她帶著這荒誕的念頭前來,這會兒又被告知另有一份“執念”……
左腕又開始隱隱作痛,像被繩子從中勒斷一樣。
從提到幻境開始,崔驚厄和謝扶光不約而同閉了嘴,盧笑絨說著說著也沉默下來,火焰仿佛都冷了一個溫度。
崔驚厄打了個哆嗦,張著哈欠覺遁:“我先睡了。年輕人就要多睡覺,年歲一大就容易老來愁,想睡也睡不著了。”
他退出話局,謝扶光索性也閉目打坐。
一夜無話。
翌日,第一縷光照在身上,謝扶光有所感應睜眼,意外與同樣敏銳的崔驚厄四目相對。
有了昨晚的事,崔驚厄在她這兒信譽直降。
她看著他,第一個念頭是:這對她撒謊的騙子反應竟快於大多數人,不知還藏著什麼事沒抖出來。
騙子伸了個懶腰,困意未儘,聲音發悶,說話像隔著層罩子,但笑容依舊燦爛:“早啊大小姐!”
大小姐很記仇,彆開視線沒有理會。
盧笑絨睡得正香,聽見他們的動靜,耳朵先醒,動了幾動,雙眼才隨後睜開。
“天亮了,去刨墳!”
單純少女沒煩惱,做起刨人墳的事,比盜墓賊積極。
三人在這片土地兜轉大半圈,最終在一個不起眼的邊緣位置找到了控製刀的“遺跡”。
地麵孤零零僅剩一道刻痕,提醒這裡曾有一座居心叵測的邪氣墳包。
崔驚厄用力跺了下腳,齜著牙說:“嘶,這小破地還挺硬,怎麼下去?一刀捅得穿麼……那個,當我沒說。”
他話音未落,就見謝大小姐又從她那隻神奇的金絲布袋裡取出一遝金燦燦的符咒。
謝扶光眯眼從中扯出一張:“火雷符,彆說土地,金的都能給它炸開。”
崔驚厄:你有錢,你了不起。
“砰”“嘭”兩聲巨響,火雷符炸了個二重奏,像極了凡人界逢年過節燃放的二踢腳——效力放大幾百倍那種。
火雷符效力雖大,影響範圍卻意外克製,隻豁開一個井口大的黑洞,地底黑霧盤桓,入目陰森,瞧之不祥。
謝扶光試著投了道“日現暝昏”的符咒下去,卻發現日現暝昏在地底無法用靈力點燃,頃刻已被黑霧撕扯粉碎。
黑霧守著通往控製刀的“門”,但這門他們必須得進,謝扶光扯下左手盧笑絨為她包紮的布條,靈力為並攏的兩指開了刃,劃在那道尚未愈合的傷口。
傷上加傷,鮮血登時汩汩湧出,比第一次更凶。
她伸手向地底,黑霧們果然紛湧而上,湧動間裂開一條通途。
瞧著黑霧貪婪的做派,謝扶光厭惡地蹙了下眉。
“跟緊!”朝兩位跟班招呼一聲,她嗑了兩粒補血丹藥,想也沒想直接躍下洞口。
“哎——”
崔驚厄本想叫住謝扶光。
誰知道地底多深,又有沒有危險。
她還真敢跳!
然而他很快發現,盧笑絨更敢。
她不但自己敢,還拉著他一起敢。
盧笑絨謹遵大小姐指令,一隻秀腳輕抬,很溫柔地,就將他踹了下去。
洞口不大,盧妹妹這腳踹得又及時,二人沿著謝扶光鮮血破開的那條軌跡跟得很緊。
地底確實極深,深到崔驚厄在墜落過程中完成了對盧笑絨的十八句控訴。
第十九句還沒出口,黑暗中他聽得下方一道落地輕響,應是謝扶光觸了底。他麵上吊兒郎當之色儘斂,靈敏地蜷縮身體到一個降低傷害的姿勢,觸地瞬間強大的慣性卻倏地緩和下來,如被一團氣流包裹阻隔。
落在最後的盧笑絨也順利著地,謝扶光收起凝織成毯的靈氣,冷冷乜崔驚厄一眼:“廢什麼話,讓你跟緊,就有法子保你的命。”
崔驚厄意外一聲沒吭。
不狗腿的時候,他讓人挺不習慣。
周圍漆黑一片,火雷符炸出的洞口早已自行閉合,入目儘是不見五指的暗。
靠眼睛無法判斷周圍環境,四周又嗡鳴不止,擾亂聽覺。謝扶光近乎感到危險正龜縮某處幽幽窺伺,預謀著伸出試探的觸角。
她甩了甩左手,血液被吞噬的刺痛緩和不少,僅餘傷口本身的疼,這裡應當不是黑霧的存在範圍。
三人立於原地半晌沒有動靜,謝扶光眉心又開始煩躁地跳動。
僵在這兒坐以待斃不是辦法,就算拋個引子也得令局勢動起來。
樂命驟然出鞘,試探地朝四周環行一圈,途中撞擊左右岩壁發出鏘鏘兩聲冷鳴,正前方則沒有聲響,說明並無阻礙。
依據聲音的位置,謝扶光判斷這應當是條長甬道,寬度足夠兩人並行。
收刀歸鞘,謝扶光正要往前走,兩根手指卻在後扯住她衣袖。
動作僵硬而緩慢,染著幾分幽幽的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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