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與之前的甬道和空場大不相同,褪去了惹人煩躁的嗡聲,沒人說話時顯出悚然的死寂,讓人輕易升騰起一股置身死地的不安。
盧笑絨好奇心雖重,但有賊心沒賊膽,她的膽子不算大,踱步思考時步子下意識落重了些,造出聲音打破幽靜。崔驚厄可能也害怕,察覺她的腳步變化,步子也重了不少,與她相映成慫。
同伴窸窸窣窣的腳步像白噪音,謝扶光沒有反感,反而因此迸發出一些靈感。
“聲音呢?”想到毒水的滋滋聲,她問,“鏡麵陣裡也會有聲音麼?”
“可以嘗試。”為捧場大小姐提議,崔驚厄一臉肉疼地貢獻出兩顆寶貝燧石,朝左右各自扔去。
頃刻間左側小門內便傳出石塊落地聲,右側仍靜悄悄的,死了一樣。
“那應該左邊是真實了。”盧笑絨判斷,提步就要進左側小門。
謝扶光也跟著走了兩步,但就在盧笑絨距那扇門隻一線時,又突然叫住了她。
完全直覺使然。
她覺得過於順利了。
謝大小姐有生二十年,大概十八年都在耍刀,從來奉行唯暴力不破的真理,實在不信一塊石頭能這麼輕易解決問題。
“既然控製刀能調控鏡麵陣的氣息,有沒有可能這聲響動也是它為引我們而發出的?”
謝扶光忽然有點後悔沒順把飛刀進來,不然讓樂命控製飛刀進去晃蕩一圈,看能不能再飛出來,問題就解決了。
控製刀詭計多端,這樣的擔心確實有道理,空氣再度凝滯。
就在這時,盧笑絨鼻子又吸了兩下,表情肉眼可見地難看。
“我也不確定嗅覺有沒有出問題,但我好像聞到了那個範莘的氣息。”
從夜裡消失到現在的範莘怎麼會在這兒?
這個問題還是次要的,更讓人不敢想的是:他是在真實空間,還是在鏡麵陣?
“如果是鏡麵陣,應該能打碎陰玉鑰出去吧?”盧笑絨懷抱一絲希望問。
幾人再有齟齬,也是人與人間的矛盾,範莘雖不討喜,卻輪不到一把邪刀來製裁。
“進入萬裡悲丘之前,各宗長老們都說過,這裡大麵積鋪蓋傳送陣法,但總有陣法無法涵納之處。秘境中邪異眾多,有些情況確是不可控的。”
此話一出,滿室靜默。
謝扶光嘗試在中間石室找尋線索,盧笑絨和崔驚厄則一左一右,繼續守著兩扇門洞查看。
不知過了多久,左側小門兀地“邦邦”兩聲震響,又很快消失,三人愕然看去,門內一如初時,空無一物。
“拍門聲?”謝扶光問。
“大概是,”盧笑絨一直守在小門邊,“剛剛我眼前好像閃過一道紅影,但現在怎麼……”
好像幻覺一樣。
三人徘徊於左側小門前,靜待多時,什麼都沒再發生,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謝扶光又開始不耐煩,就要收回視線。
而在這時,地麵崔驚厄丟進去的那顆燧石兀地一滾,下一秒,“邦”聲再度炸響,砸出的動靜驚心。
兩隻血手印憑空出現在麵前虛空,像隔著一層鏡麵拍打,手掌抵得很深,皮肉微微形變。謝扶光站的位置最近,可以看到掌心扭曲的紋路。
很快聲音消失,又是稍縱即逝。
血掌印沒有留下痕跡,門中也依然平靜,仿若無事發生。
盧笑絨後脊汗毛根根豎起,一句話結巴蹦出:“不……不會是範莘吧。”
“不管是不是他,總歸裡頭有活人。”崔驚厄神色空前凝重。
“不止一個。”謝扶光聲音微啞,但冷靜補充,“剛剛那兩隻掌印不是一對,應當屬於兩個人。”
手掌大小和掌心紋路都不同。
“這……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盧笑絨訝然喃喃,手忙腳亂就去摸自己的陰玉鑰。
“想回去?”謝扶光不喜逃兵,但沒乾涉。
“裡頭的人還活著,得立刻喊師父們來救。”盧笑絨相當以人為本,見有人遇險,找師兄都往後放了放。
弟子們進入秘境後,再想出去,隻能通過陰玉鑰。
盧笑絨打算以出局為代價求援,不失為一個法子。
“彆介,”崔驚厄隨手扯下自己的陰玉鑰,“送信麼,我去你去沒兩樣,你不是還得找師兄?”
說著,他右手兩指下意識並攏,做了個蓄靈力的起手式,做到一半突然眉頭輕蹙,改為右手持陰玉鑰,將流轉靈力的手換成了左邊。
他這人看似奔放,實則體麵都體現在細節,他應是想以靈力震碎陰玉鑰,讓它碎得美觀。
謝扶光看著他那隻右手,突然很想問他一句什麼,不待發問,小門內又有動靜傳來。
這一次,無形“鏡麵”上印出的是一張臉,也是“梆”一聲猛撲上前,聽動靜能撞碎鼻骨。
謝扶光聞聲看去,呼吸不由一滯,不及多思,第一時間伸出左手,抓住崔驚厄持陰玉鑰的右手,阻止了他出局的動作。
相觸的瞬間,兩條紅線在兩人腕上倏然浮現,但誰都沒有留意。
因為“鏡麵”上印出的,是早已出局的圓臉兄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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