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安一時忽略了她的調侃,雙手抱胸地倚坐在城樓護欄上,瞭望下方的戰火如荼。
似是靜待許久的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道“是時候了。”
寧非煙好奇道“你這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百裡安繼續往城樓登高處走上去,笑道“寧河主有沒有興趣同我大鬨一場?”
在寧非煙的注視下,百裡安站在了這座混不起眼的一角城樓最高處寒風拂袂,灑然而立。
他身後是萬數大軍與鎮魔戰車,在這樣淒烈的背景映照下,他有著一種安然不驚的氣質。
他朝她微微一笑,道“我問魔君借書的時候,她常常拉我同她下棋聊天,看得出來她不是很喜歡魔界。
但她卻很喜歡同我聊魔界裡的一舉一動,說的都是我未聽過的知識與見解。
有時候聊得累了,她便讓我同她一起夜遊皇城,這間城樓她與我來過一次,她說站在這裡能夠俯瞰整個魔都皇城。
偌大魔界,寧河主有秘密,其他河主有秘密,彌路有秘密,就連魔君她自己也藏有秘密。”
寧非煙問“她的秘密?”
百裡安手掌輕輕搭在護欄上一處混不起眼的扶手上,道“她同我說,她憎惡這裡的一風一景,一磚一瓦,她從小就有一種強烈的。
就是將她完全成為這片天地的主宰時刻,她想要親手毀去這裡的一切。”
聽到這裡,寧非煙完全不能理解魔君陛下的思想了。
如果說,得到權利就是為了毀滅一切,那這個人未免也太過於可怕了。
百裡安手指輕點扶手,仿佛觸動什麼機關一般,指腹下的石麵凹陷一角下去,隻見隨著石麵輕動,繪畫出繁複的結印圖案。
城樓開始劇烈搖晃,空蕩蕩的一片空間裡,虛浮出一個青色的石台,石台上設立著方方正正表麵卻浮現著一片魚鱗紋路的鐵匣子。
那鐵匣子現世的時候,寧非煙瞬間嗅到了一絲極為危險可怕的氣息,叫她渾身冰冷,手指僵麻。
那鐵匣子的表麵鑲嵌著一顆紫色的晶核,那晶核好似某種生靈的心臟一般,跳動著牽引天地氣機萬象的脈搏。
寧非煙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竟然可以在這種地方看見這種可怕的東西!
“這是……君之魔元!”
放眼整個魔界,唯有魔君的魔元乃是紫極之色,而且這顆魔元深紫之中透著極黑之意。
顯然絕非如今魔君這般年輕的年齡能夠釀養出來的魔元。
如此,答案隻有一個。
她生挖了自己父君的魔元,煉融出了這樣的一件魔器來。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竟然打算,用自己身生父親的魔元來毀去魔界這萬古基業!
百裡安握住那冰冷沉重的鐵匣子。
在此之前,他沒同任何人說過他曾與魔君來過這個無名的城樓。
魔君說她幼年還是棄魔的時候,就常常一人偷偷登高來到此處,將戰場上收集而來的廢棄材料一點點地製成此器。
她看著西方冉冉落下的餘暉,跟他說,她的初心其實不是打算成為魔君。
而是想要得到一個人,想要助那個人徹底顛覆摧毀魔界。
她問他,信不信她的這份初心?
百裡安看著她那雙灼灼明亮,卻一眼看不見底的眼睛裡滿是令人心驚的執念。
他給她的回答是“我信。”
那時候,女魔君明顯地怔了一下的,然後那雙深邃的眼睛裡多出了許多他看不懂的惶然與迷茫。
百裡安不知女魔君是如何一點點的收集廢料成器,最後連老魔君的魔元都生挖祭於此器之中。
但他知曉,與他說著滅世之語的女魔君,那時候的她更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居多。
這個孩子在瘋狂與理智之間徘徊遊離,看不到前路,尋不至歸途。
當魔君將這個秘密告訴百裡安的時候,多數是抱著一些宣泄之意,其實並未想過要將這道屠城殺器交到百裡安的手中。
而百裡安也清楚,魔君她既然能夠創出此器,自然也有著淩駕於此器之上的力量,若他想要借著這道殺器逃婚離開,可能性卻是不大的。
但女魔君並未想到,她僅一次開啟鐵匣的複雜禁咒,百裡安隻看了一眼,便記了下來。
百裡安握住那貼匣子,紫色的魔元寶石在夜晚中折射出冰冷的光輝。
今夜戰火燒得好生大,他不介意借此機會,再添一把薪柴。
手指輕叩魔元,哢嚓一聲,那顆寶石瞬間化為液體般的流水,如海流百川般地流入那些紋路之中。
細細的光流順著鐵匣子的鱗形紋路緩緩地流淌,猶如為這把絕世殺器進行了一次冷冽神聖的洗禮。
鐵匣的表麵的鱗紋如花開般瓣瓣綻裂,染著細碎幽藍的火光,化為無數冷鐵的碎片,在夜風中四散消失。
隨著百裡安的意識灌入這冰冷的鐵匣之中,隻聽得細碎的哢嚓聲,鐵匣的八個角麵分彆彈出裂開,然後整個四四方方的鐵匣子就像是被那些光線分解般,不斷拆解然後重新組合。
玄妙的氣息在百裡安的指尖繚繞不散,那顆魔元分散成無數遊離的細絲,極有規律的循著周天軌跡運轉遊動,鐵匣中心,緩緩浮亮起一粒星辰般的光輝。
那光輝將紫色遊絲般的魔元一點點納入其中,那一粒光輝驟然大放光明。
百裡安如在黑夜之中手捧皓日,至盛的光芒將整個城樓吞噬。
緊接著那片光輝之中傳來百器共鳴的鏗鏘之聲,雷霆閃電不斷在光中交織成器。
沒過多久,光芒儘斂,百裡安手中出現了一把幽藍色的長槍,槍尾拖曳著連接城樓的火焰,槍成時,那火焰順著城樓流覆大地,將整個魔都後土所覆。
槍鋒之上,撐開三十六道薄膜般的光翼傘麵,不見傘骨,那傘麵與傘麵之間也不見任何連軸之物,違背了器基法則,虛結成三十六道光傘以鋒。
百裡安從未見過這樣的槍與傘結合的武器,他握著這把槍身遠不足巨靈戰斧誇張巨大的武器,手臂輕抬間,卻仿佛提起了整個魔都皇城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