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征擺了擺手,麵子好像怎麼也掛不住似的,訕訕笑道“無妨無妨,那日主刀官好似被什麼嚇住了,好在及時停了下來,不過一點小傷罷了,回去上點藥就好了。”
這時,一名內官迎來上來,手中托盤裡放著一枚銀柄小刀,刀身殘了一半,另一半化作了黑灰的餘燼,像是燒透了的木灰,散在盤子裡。
百裡安目光一凝,瞧出了幾分端倪來“這是……”
還未等那內官回話,林征臉如火燒猴子屁股似的,一下子炸毛了,直接掀起手臂就要去端了那托盤。
那內官不急不緩地退了半步,避開林征的動作。
他微一彎腰,對百裡安恭聲道“行刑之刀,不配拿到君上跟前汙陛下的眼,隻是陛下吩咐了,此子的血脈極其古怪,此等線索還需得讓大人過目了解才是。”
正怒氣連連的林征聽了這話也不由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起來。
他雖脾氣暴躁,但卻也是個心思細膩之人。
聽了這話,他身體的異樣變化竟然牽連出了魔君,林征如何猜測不出此事重大。
他不過是個凡人修士,又不是什麼害人的怪物,流出來的血自然不可能讓一把鋒利的小刀腐朽成這般模樣。
可偏偏這樣古怪的事情就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林征看著盤中沙化的銀刀,目光透著幾分迷茫,以及對未知的惶恐不安。
他拉起百裡安的袖子連忙道“我……我不知這是怎麼回事,往日裡同葉書比劍還有在地宮戰鬥的時候,我也有過受傷流血,血染兵刃,可從未出現過這般情況,我……我……我……”
我了半天,他不知應該再說些什麼為自己辯解,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百裡安看著他這般模樣,沉心靜氣地安撫說道“林征兄冷靜一些,你方才說往昔你受傷流血從未出現過這般狀況,是此番頭回發現異常狀況的。
你仔細想想,這是你離了地宮第一次受傷,這也就意味著你的身體是在地宮中便開始了變化。
如此推算來,或許很有可能是你在被冥龍心臟吞噬同化的時候,氣血發生了變化也未嘗可知。”
“對!對!”林征仿佛陡然抓住了什麼突破口,頭如點蒜道“極有可能正是如此!”
可百裡安卻覺得,此事或許與冥龍有著一定關聯,但更多的原因還是來自於林征自身。
隻是瞧著他此刻這副混亂的模樣,百裡安也不好將話說得太明。
如今這話是說給林征聽的,也是說給魔君聽的。
她讓他調查林征的身體變化秘密,這也算是給了一個簡單的交代。
至於更深裡的東西,這是葉書死都堅持執守的秘密,百裡安無意深窺。
帶著林征出了淨事房,將他送回到了葉書的身邊照顧療養,百裡安又轉了方向,忙趕回朝暮殿。
彼時天有陰雲,落大雪。
不見陽光。
百裡安也省了撐傘,行在這魔界的宮殿裡,今日卻是在大雪之中,嗅到了一些與往日不太一樣的穢臭氣息。
仿佛有著什麼不乾淨地東西,正要從土雪之中鑽拱出來了。
整個王宮,都籠罩上了一層陰森腐爛的味道。
百裡安歎了一口氣,心道這魔界風雲詭譎之事日複一日,不見消停,當真是不可再多待了。
推開殿門,蘇靖尹白霜二人不知去了哪裡,並未尋見蹤跡。
倒是看見了換了一身新裝束的寧非煙,正在榻上收拾著乾坤囊,似在往裡頭塞加著備用的衣衫還有療傷的靈藥。
百裡安一怔,快步迎了過去“你這是打算同我一起離開這裡嗎?”
他喜上眉梢,很是意外。
本猜寧非煙那不安分有野心的性子,想讓她放棄魔河的位置,如今到手的權利與地位,同他一起想方法離開,怕是十分的困難。
如今見她竟是主動收拾起了衣衫細軟,他如何能夠不喜。
寧非煙眉梢一抬,衝百裡安笑了笑,道“魔君對封你為鳳君之事勢在必得,如今整個魔界上下都知曉了你是魔界未來獨一無二的鳳君。
我這般不知死活接二連三地享用了陛下的男人,她本就對我持有了殺心,如今怕是更加容我不得了,細細想來也隻能棄車保帥,暫避鋒芒了。”
百裡安看著她臉上的盈盈笑意,心頓時如澆了一盆涼水般,一點點地冷了下來。
當日藥浴,是魔君逼迫所為,寧非煙後來那般放肆行為,無異於觸怒逆鱗,可百裡安知曉她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既然那時候對他下手,自然是有了與魔君抗衡的條件與底牌。
她不是一個在手留有底牌還會去選擇暫避鋒芒的人。
百裡安腳步慢慢停了下來,目光緩緩滑落在寧非煙尚未隆起的腹間。
注意到他目光的寧非煙一下子笑了出來“我可不會為了一個小家夥而行事束手束腳,此番惜著性命不與陛下正麵交鋒,倒也與這小家夥沒有多大的乾係。
我生性本就厭惡束縛,若是這小家夥當真阻礙了我成事,左右不過一碗滑胎藥的事。”
百裡安眸子一垂,道“你是打算一個人離開。”
寧非煙將準備好的行禮在乾坤囊內安置妥善後,起身去端茶水,笑道“不錯,一個人離開並非難事,女魔君眼下還不願與你撕破臉皮,短時間內也不會向我下手。
隻是我厭極了這種性命與人拿捏的不安感,總得借著這朝夕的喘息功夫,想著如何安穩立命才是。”
她端了兩盞茶杯來,一杯是茶,一杯是血。
盛著鮮血的那杯遞給了百裡安,百裡安沒有接,他定定地看著寧非煙。
寧非煙被他那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了,正想俯身放下手中的茶杯。
卻見百裡安微一傾身,兩隻手環過她的雙肩,將她抱進了懷了。
“你這是做什麼?”寧非煙眼睛睜大了些許,兩隻手懸在空中,分明與他胡天胡地了四日,在水中什麼刺激的玩法都試過了,可終究還是不習慣這種自然的擁抱與親昵。
輕輕一碰,渾身的刺就立了起來。
百裡安聲音沉沉地開了口“你是專門來同我道彆的嗎?”
被他冰涼吐息吹動的發絲撩動耳畔,微癢。
寧非煙在他懷中掙了掙,沒能掙開,索性放棄了,鼻尖埋進他身上柔軟的衣料裡,嗅著那抹乾淨清爽的味道,嗓音如雪般輕忽淡遠
“倒也不是,我是想收拾了東西再走的,隻是沒想到你回來得這麼快。”
百裡安靜了片刻,道“你這狡兔三窟的性子,乾坤囊裡什麼沒有,若一心想走,大可來殿裡拿了乾坤囊大可直接走,又怎會等到現在?”
心思被毫不留情地戳穿,果然寧非煙任何隱秘的心思在百裡安麵前毫無藏身之地。
寧非煙又氣又惱,想要胡亂發一通火,卻又發現屬實沒有理由發火,便安安靜靜地任由他抱著。
百裡安抱了一會兒便鬆開了她,接過她遞來的那杯鮮血,舉杯飲了個乾淨。
“你雖離了魔都王宮,但我想魔君暗中的追殺必不可少,你自己……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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