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安知曉她在擔心什麼,笑了笑,道:“放心,雖說是二乘妖獸,但今夜必是不會叫你太過惹眼招搖。”
林曦失笑道:“也是,若是這般形勢看來,今夜不知有多少人該瘋了,這大碑有著識彆記載神罰森林之中萬眾生靈氣息的能力,不論是修士仙人還是惡妖萬獸,都能夠記載其認主以及被認主的狀態。”
說話間,林曦語氣微頓,好似想到什麼一般,抬起麵容道:“你今夜究竟是為何而來?”
百裡安抬起手臂,將頭頂上的那隻朝元紫星狸抱了下來,他手指輕輕摩挲著紫狸眉心那輪星辰的妖紋印記,垂眸道:“我隻是比較好奇,這昆侖山守境者的職責是為了守護那黃金海中的惡妖,使其不得逃離回廊天淵,可何以大亂潮音之下,我們卻一名守境者都並未看見?”
對於百裡安這個問題,林曦神情不見任何變化。
她手指摸索尋來一杯空茶盞,還未展臂繼續去摸茶壺,音無便已經支身過來,替她貼心地倒了一杯熱茶。
她飲了一口熱茶,不急不緩道:“世間正邪對錯都尚且沒有一個明確的標尺界線,在這世間,並非是修道之人就一定會維護正道。
而生來仿佛就帶著破壞、毀滅使命的妖魔也未必隻會行殺戮之事,守境者雖冠以‘守境’之名,可你憑何覺得,他們就一定會貫徹自己的使命?”
“人心善變,萬物亦是,他們居何職,行何事,可並不會單單為一個身份給拘死了。”
林曦將手中的空盞往桌案上輕輕一擱,她淡淡一笑,道:“守境者也是妖仙出身,大亂潮音之下,他們自是可以與妖潮殊死一戰,可你也知曉,因為妖仙常年在神罰森林鎮壓惡妖,其中自有性情暴戾不服之妖。
長久下來,那些守境者身上,怕是都沾染了不少惡妖的血,而曆代以來,成為那山中守境之人者亦有無數,若是修為弱些,運氣差些,死於妖獸之口的守境者也比比皆是。
故此長久下來,妖仙與黃金海惡妖的仇怨早已到了不可化解的程度,這也就是為何,神罰森林不允許守境者以外的妖仙踏足進入的原因。
大亂潮音的影響之下,回廊天淵內的妖獸進入狂暴狀態所引發的妖潮,雖無意識,但是天生對妖仙血脈的仇恨本能,依舊會對守境者的氣息有著強烈的反應。
如此一來,守境者鎮不住妖,自是會被妖反噬,既是無辜送命,又何必強自苦撐。
更何況,那黃金霧的影響,可不僅僅隻是針對黃金海內的惡妖,對於他們妖仙守境者而言,亦是有著惡性的感染侵蝕。”
“在這世間,雖說同為昆侖妖仙,可並非人人都能夠成為滄南衣那樣的聖人。”
百裡安搖首失笑。
這位林殿主言辭之間,分明對那些大難臨頭卻不見半分蹤跡的妖仙守境者頗有不喜。
可不喜歸不喜,但林曦對於厭惡不喜之人,卻也能夠設身處地的異位思考。
這番見解,倒也非常人所能及了。
“林殿主所言,甚是有道理,大亂潮音之下,不見守境者蹤跡確也不足為其,隻是如今我很好奇,如今這黃金海中,無妖可守,這些守境者又該身歸何處?
君皇乘荒一手建立真仙教,日夜點化昆侖淨墟之中的妖仙子民,為的便是讓他們成為真正的妖仙守境者。
妖仙守境者的職責是鎮守黃金海,而如今的黃金海已無需人守,那麼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守境者,更無需真仙教日夜點化。”
林曦神情一靜,空洞的眼眸逐漸變得幽邃起來:“如此說來,昆侖山中看似暴雨已去,風猶未止啊。”
音無聽得二人對話聽得雲裡霧裡,完全不知所雲。
但她卻捕捉了其中幾個關鍵的信息,眉頭緊皺,隻覺得這小子好似得了失心瘋,怎生在此胡言亂語了起來。
“五明宮雖說乃上清仙界三十六天宮之一,可即便如今是你的主宮宮主在此,也不敢妄議昆侖淨墟的守境者,你莫要在此帶偏了我們林師姐。
儘是信口雌黃,那黃金海自昆侖神主鎮伏深淵巨獸以來便依古而存,其中惡妖曆代傳承何止萬千,你是哪裡來的底氣,竟敢說海中已無妖,山中再也無需守境者的發言?!”
“此等孩子話,在我等麵前說說也就罷了,若是叫這山中人聽了去,怕是免不了一番責罰。”
音無雖不喜百裡安狂妄,可到底也是對他好言相勸,不願他因為一時胡言亂語,便平白吃苦頭。
百裡安自是看得出來這個滿臉倔強,眼底淚痕未乾的少女對他看似苛責實則抱有好意提醒的心思。
再加之他對蒼梧宮的弟子本就抱著愛屋及烏的感情,今日此番累得他們一眾弟子千裡迢迢趕來昆侖淨墟,遭此劫難,雖宮門上下並無多大慘烈的傷亡,可音無殿主到底是為此靈力耗空,落得滿身疲憊。
方才在長廊之外,也是聽到她對林曦的言語種種,分明是已生難解心結。
念及此處,百裡安看著音無微微一笑,道:“音無殿主的諄諄教誨之言,在下必當銘記於心,今夜妄言也不過是我們私下閒聊,在下自是不會狂妄無悖的四處張揚。”
音無見他言語之間雖儘是一些無稽之談,卻也並非是不聽人勸的狂妄性子,不由也麵色漸漸緩和下來。
“你既心中已然有數便可。”
百裡安懷中的朝元紫星狸早已收起了二乘妖獸的威壓氣息,眼看著音無眉心靈台的殿魂逐漸穩定隱去。
百裡安神情微動,道:“早就聽聞古岐殿中藏有古道傳承的‘帝君藥甸’,其中上古仙草奇花無數,皆是救人性命,治療病疾的靈藥奇珍,便是如今的六道人間都早已失傳,隻是不知音無殿主的帝君藥甸之中,除了療愈靈植花草以外,可曾中有毒花異草?”
聽聞此言,音無剛剛緩和下來的麵容瞬間有起了幾分溫色,眼神不悅地看著他:“你此話何意?我乃行醫救人的療愈醫師,所種之花草,自皆是為救人治病,有怎會去深造那小人謀害性命之毒術。”
儘管治病救人,亦是有要用到毒草之類的草藥。
她的古岐殿之中亦是有所種植,但她清楚,百裡安所問之言的真正含義。
百裡安當即說道:“音無殿主切莫動惱,自是方才於門外長廊之下,無意聽到二位對話,我聽音無殿主言說之意,大抵是覺得蒼梧十藏殿中,沒有存在兩位主療愈係的殿主,我隻是覺得此言,大有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