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深海巨山裡,九十九的靈魂破碎,宛若被切割成了無數個微塵粒子。
這裡屬於她的氣息無處不在,卻又如風沙般感應得到,卻始終無法捕捉。
萬千如一相同的麵孔之中,不見一絲破綻,在被這無數張相同的麵孔注視之下,儘管這麵容生得絕美。
五官漂亮得宛若世間最厲害的畫師筆觸勾勒出來的一張張生動油畫。
可在這世界上,不論何等美麗的事物,在堆積密集成一定可怕數量之後,必然會給人帶來一種詭異的精神恐懼。
而那一張張麵孔在邪神之力的渲染之下,仿佛皆自染神性一般,更莫說真祖邪神本身,就具備著極為強大可怕的精神汙染能力。
正常人在被這麼多麵容與眼睛密集注視之下,靈魂早就不受控製的戰栗病態發狂起來。
就算不死,也一定會瘋狂求死,亦或是在這股恐怖的逼壓之下,迫切地想要逃離一切離開這裡。
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思考呼吸的每一刻每一息都是靠著勇氣。
可縱然如此,百裡安仍舊在這縱橫斑駁的荊棘牆臉之中,找到了這張同樣具備著被邪神力量汙染過頭透露著神性的麵龐。
在那無數蒼白如雕塑般密集的臉龐圍繞注視之下,百裡安周身的氣息空間都在變得詭異迷離起來。
可百裡安的眼神依舊靜謐,像兩池幽潭。
他抬起枝椏纏繞的手指,那些藤蔓糾纏著枝柳在百裡安身體表層飛快奇異的滑動著,似是想要將他纏捆得更緊。
百裡安身體被猛地往後拉拽,抬起想要觸碰眼前那張臉容的手指觸落空了,蒼白的指尖隻能夠擦過她額際徐徐飄動的一縷清涼發絲。
在荊棘拉扯的巨力之下,百裡安不受控製的被甩進身後那道裂口之中。
“嗤!”一聲銳物切肉入體的聲音響起。
灌入荊棘裂縫之中的亂風卷起了數串血珠,百裡安沉肩一撞,竟是將自己的半邊肩膀重重撞在了裂口邊緣生長出的一枚尖銳利的劍刺之上。
他化為白骨尚未生出血肉的雙手緊緊抓扣住那枚劍刺,身體借力用力一震。
隻聽得哢嚓一聲,百裡安強行將自己肩骨錯位,死死卡出那柄劍刺。
任由身體間纏繞急甩的荊棘如何勢大力沉,他依舊穩穩懸掛在那巨大裂縫的邊緣。
真祖邪神的聲音再度從這片詭異的回蕩響起:“吾還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人,你再無法施以業障,吾好心留你一命,你卻偏要主動求死。”
百裡安喉嚨裡發出低低沉沉的笑聲:
“彆這麼說嘛邪神大人,人類對我們屍魔一族有偏見也就算了,身為百無禁忌的邪神大人,可不能如此差彆對待,獨獨對我一人挑食才是。”
他雙手死死抓扣著那枚劍刺,雙臂用力,將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地重新拉進那片空間之中。
直至身後的荊棘裂縫慢慢歸攏,百裡安雙掌迸發出強烈的氣勁,將那枚劍刺震斷。
他一麵將那半截尖刺從身體裡拔出來。
當他抬頭再朝著荊棘牆麵看去的時候,那無數張麵容卻宛若有意要將自己隱藏起來一般。
荊棘遊走纏繞,將那一張張麵容再次淹沒其中。
而屬於九十九的氣息也變得愈發迷離難以捕捉。
宛若萬千細沙沉入海淵之中,甚至在邪神欲望的汙染侵蝕之下,甚至臉九十九她自己都會忘記自己是誰,無法分辨出來自己與那萬千個碎片有何不同。
因為在那些碎片之中,每一個幾乎都沾染了她靈魂的氣息。
想要從這億萬碎片之中找到真正的九十九,無異於大海撈針。
荊棘合攏,萬物沉寂。
無數張麵容之下,開始生出無數個身體。
這片巨大的劍山,仿佛一時間成為了一間巨大的試煉台。
而無數個九十九就像是試煉台上剛剛複製創造出來的人偶商品一般。
每一具都沒有半分絲毫的差彆。
真祖邪神的意識徹底淹沒隻屬於九十九的靈魂味道,就像是一灘濃黑的墨跡完全在一池水中暈染開來。
水墨相融,何以分黑白。
看著在那荊棘牆麵佇立著,即便滿身傷痕生出來了無數的細蕊花朵都不肯就此離去的百裡安。
真祖邪神似是感覺到了乏味。
“雪拂那個女人在你體內不僅留下來神符的力量,似乎還為你準備了開啟熒籠的鑰匙。
那具人偶身上有你留下的印記,倒也難怪方才憑借靈魂的回路氣息,你能夠感應尋找到她。”
“不過很可惜。”真祖邪神幽幽說道:“就在方才,吾已抹除了你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她的靈魂也徹底融於這聖山之中。”
“這裡,已經沒有你要救的人了。”
“你之所以能夠看見這麼些個人偶,那是因為吾想讓你看見這些,這是吾施舍於你的軀殼容器,失去靈魂的產物。”
“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百裡安笑了笑:“那還真是多些邪神大人的慷慨大義了。”
真祖邪神聲音冷漠地不斷回蕩起,直接侵入百裡安的腦海意識之中:
“既然你不顧人間的生死安危,甘願在此為一個女人沉淪墮落,吾便如你所願。”
百裡安嗓音裡的笑聲又大了些:“邪神大人,你不覺得你的話有些太多了嗎?”
他神態輕鬆隨意地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抬起深邃的目光看向那些湧動的荊棘。
“真祖邪神的欲望是直接且殘忍的,可你此刻卻在展示著你的城府,話裡話外都在威逼利誘著我離開這裡。”
“我去了外界未必能夠阻止你吞噬人間,可我在這裡,一定能夠造成你的阻礙。”
百裡安神情平靜,黑漆的瞳子裡卻像是有浪濤在暴雨海麵之上危險翻湧:
“以我的力量我無法阻止你的臨世,你大可以儘情的吞噬人間的一切生靈事物,而我……此刻的目標很準確,唯她一人而已。”
不管是真祖邪神有意無意的同他拉扯周旋,百裡安覺得自己這麼久了,既然還能夠安然的立在這裡,那便意味著,事實果然如他猜測的那般。
真祖邪神給人造成的真實性傷害並不高,更恐怖的是精神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