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劍越女拂袖揮風,柔和的風托起眾人並未讓他們真正跪下。
早間溫柔的陽光,照在她莊嚴肅穆的劍宗校服上卻顯得十分溫暖,她的聲音很好聽,如風拂竹鈴,很難讓人心生對仙人應有的敬畏之心:“冒昧來訪,諸位不必拘謹,請問各位此間村子近日以來可有過外來女子。”
還撲倒在花叢中的兩隻貓身體被凍僵似的一動不動,兩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然後飛快向對方使了一個眼色。
‘決不能讓越女師姐知道他們乾了這等子蠢事!’
達成共識的夫妻二人,縮成兩個貓團子,爪子全部藏起來,試圖借助茂密的花叢遮掩住自己。
村民們一聽這話,便知曉這仙子定時來尋雲大仙的,曾大嬸道:“您說得可是雲容雲大仙,她近日以來一直都在我們榮家村附近。”
越女幾乎找遍了整個小舟山都未能夠找到雲容師妹,雖說在仙人腳下本不該出什麼意外,可一番搜尋下來始終無果,心中也難免有些著急,她忙問道:“能否請大娘為我引路?”
曾大娘搖首道:“雲大仙整日裡神出鬼沒的,從來都是她來見我們,我們哪有本事找得到她,不過仙人莫要著急,雲大仙養的貓兒就在這,您若是有通靈的本領,倒是可以讓這隻貓兒帶您去尋雲大仙。”
越女驚詫不已。
雲容師妹……居然養貓?
她養劍還差不多,怎會突然生了此等興致去養貓?
隨著手指的方向,越女看著一黑一白兩個團子窩在一起,黑的在上頭,白的在下頭,活像是過年炸成串給小孩子吃的雙喜丸子。
被越女目光一觸,那兩隻貓兒眼神瞬間心虛地移開。
越女問道:“這兩隻貓兒都是她養的?”
曾大嬸語氣酸溜溜地:“哪能啊,那生得俊一些的白貓喚桃花,它才是雲大仙養的貓兒,另一隻是他的貓媳婦兒,今日故意帶到我們麵前顯擺的。”
越女被那兩隻貓兒給生生逗笑了,她走過去打量著桃花。
竟是九命貓靈。
難怪,倒也難怪這些凡人說師妹養貓了。
這哪裡是貓,分明是一隻小劍靈。
劍靈娶媳婦兒,可真有意思?
她將桃花抱起來,手指輕輕翻開他額心的毛發,果真瞧見毛發下頭藏著的銀月劍印。
沒錯了,的確是雲容師妹新收的劍靈。
越女心中鬆了一口氣。
雖說還是幼年狀態的小劍靈,但九命早已在六界之中斷了血脈傳承,若論起未來,怕是比那鳳枳島裡的妖王還要有價值。
真沒想到,雲容師妹小舟山一行,竟然因禍得福撿到寶了。
如此以來,倒也不怕宗主責怪,更不用擔心宗主廢去她的少主夫人身份。
一想到宗主竟然有意撮合她與少主,越女心中便是一陣發寒。
好在,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
“小劍靈,你是叫桃花嗎?我是你主人的師姐,你可以帶我去見你的主人嗎?”
百裡安被她緊緊的抱在懷裡,同雲容一左一右地擠在了一塊兒,兩隻貓臉十分同步地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
最終,堂堂天璽第四劍與天璽劍宗少主一起手拉著手變成貓兒去逗弄村民的傻事終究還是沒能欺瞞過越女。
渡雲仙舟,駛向天璽。
百裡安無精打采地趴在船頭護欄上,任由冷風灌麵,劍袍亂舞。
雲容站在他的身側,看著東方啟明,平日裡素來清亮的眼神此刻仿佛都像是死掉了一般。
雖說越女答應了不將此事告訴第四人知曉,可兩人仍舊忘不了越女承諾保守秘密時那不受控製嘴角上揚用力憋笑的神情。
“唉。”百裡安歎了一口氣:“咱們這下可算是將把柄落在了越女師姐的手裡頭,日後見了她,我們可都要放尊重一點。”
雲容揉了揉眉心,頭疼:“二師姐性子很好,這點你可以放心。”
天地浩渺,浮雲繚繞間,映得整個仙舟縹緲起來。
百裡安回首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船頭甲板,目光忽然一動,再度變作了貓兒桃花的模樣,跳進雲容的懷裡。
他忽然冷不丁地問道:“師姐當初給我取名叫桃花,是不是因為師姐身上也有朵桃花?”
仙舟高處不勝寒,風極大。
懷中的貓兒小小一隻,雲容擔心他被風刮走了,雙臂收攏將他抱緊懷中。
她低眉看著他,知曉他是在意指她身上的那塊胎記,不由笑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給你取這個俗氣的名字,你又知道了?而且你這是做是什麼,閒笑話給人看得還不夠嗎?趕緊給我變回來。”
“好啊。”百裡安蜷在她的懷裡,嘴上應得倒是勤快,可身體卻是一點動作都沒有。
雲容眯起眼睛,伸手作勢要去拔貓兒的胡須:“你這是在糊弄誰呢?”
百裡安抬起頭來輕笑目光乾乾淨淨,赤誠且認真。
對上貓兒水藍色的眼睛,雲容探出去的手指驀然一顫,又怯怯地蜷了回去,她偏開臉去,脖頸與耳朵都紅了。
分明已經過去了好幾日,可偏偏他這一聲‘好啊’叫她聽懂了。
他哪裡是在答應她應該變回去,分明是在答複她那夜給出的意願。
她說:師弟,我們一起生個孩子吧。
他答:好啊。
時隔整整三日的答複,卻一點也不叫人覺得晚了。
便是這個一點也不遲的回答,忽然讓雲容明白了,她這一輩子怕是完了。
她見眾生皆無意,而不知眾生裡的那個他終是成為了她安穩歲月裡的節外生枝,讓她不再心心念念癡於山上雪,手中劍。
雲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有這麼一個人,會讓她想要同之一起賞流河山川春夏秋冬,看儘了世間有無,樵采打漁為生。
想要同他一起,嘗遍人間喜樂,做一回世俗夫妻。
智者不入愛河,遇他,她可不做智者。
“其實師姐不必同翠花爭魚吃的。”百裡安在她懷中仰起頭,隔著衣衫輕輕舔舐著她肩下胸前桃花。
“因為師姐隻會養一隻貓,貓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所以下一次,不論我變成何種模樣,阿容都不許再將我認不出來了。”
淡淡一言說得極鄭重,微妙的稱呼轉變,從師姐到阿容,帶著幾分難訴的纏綿,雖非情話卻更似情話。
慢慢地,從未擁有過濃墨重彩的感情的女子也紅了臉,如飲酒,眼裡有了灼灼的光。
風收雲散,舟達彼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