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房外突然響起了一道通報聲:
“將軍大人!有奉行所的急令!”
這通報聲的主人,正是剛剛才從房間內退出的那名小姓。
“奉行所的急令?”德川家茂眉頭一蹙,“進來!”
嘩——房門被拉開,那名小姓又回到了德川家茂他們的麵前。
他快步地奔到德川家茂的跟前並跪下,然後將手裡一封係緊的卷軸承上。
德川家茂接過這封卷軸,然後一揚手,示意這名小姓暫且出去。
待這小姓又離開了房間後,德川家茂解開卷軸,鋪展開來。
一目十行地瞧看卷軸上的字樣——德川家茂的神情霎時驟變。
注意到德川家茂的表情變化的天璋院,連忙急聲問道:
“將軍大人,發生什麼事了嗎?”
“……”沉著張臉的德川家茂,一言不發地將手裡的卷軸遞給天璋院。
天璋院接過卷軸,快速瞧看——然後和德川家茂一樣,神色大變。
經過層層上報,論嚴重性不亞於今夜的“縱火事件”的惡劣事件:“蕃書調所遇襲”,此時總算是呈遞到了這位江戶幕府的最高統治者的手上。
這封卷軸裡,薄井和厚川聯名以嚴謹的筆調,詳述了今日所發生的種種。
奉行所今夜為防範討夷組,全城布防;蕃書調所遇襲;留在蕃書調所的勝麟太郎等人險些死掉……
在卷軸的末尾,薄井和厚川還點出:他們奉行所嚴重懷疑,今夜的“縱火事件”同樣也是討夷組所為。
簡單的一封卷軸,讓德川家茂和天璋院直看得心驚肉跳。
蕃書調所可是幕府花費重金營建出來的專門研究洋學的學術中心,是德川家茂和天璋院心目中,振興國家的希望所在。
至於勝麟太郎,他是他們二人都極看重的重臣。
外界一直在傳:德川家茂有意讓勝麟太郎來做江戶幕府的第一任“海軍元帥”……這個傳聞其實沒有說錯。
德川家茂的確是有意讓這個精通西方軍事學的可貴人才來組建他們幕府的海軍部隊。
看到卷軸內,蕃書調所以及今夜恰好留在蕃書調所內工作的勝麟太郎遇襲的這部分內容時,德川家茂和天璋院都驚得出了一後背的冷汗。
看到蕃書調所沒有全毀、勝麟太郎被救後,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討夷組……”德川家茂再次抬起手按壓眉心,表情極其地凝重,“嘖……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德川家茂閉上雙眼,發出重且長的歎息。
這段時間……準確點來說,是自“櫻田門外之變”後,德川家茂他就基本沒停下來休息過,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
為了讓因井伊直弼的死而變得格外混亂的幕府儘快恢複常態,德川家茂火速提拔他相當信任的安藤信正為老中首座,在安藤信正和天璋院的輔佐下,全力平息著混亂。
但井伊直弼的死亡所引發的這種種亂象,又豈是能輕鬆解決的?
在解決權力真空所導致的混論的同時,德川家茂還要分出心神去處理戰爭問題。
因為刺殺了井伊直弼的刺客們基本都為水戶藩的藩士,所以這段時間,許多大臣都氣勢洶洶地要求發動“水戶征伐”,召集幕府軍和各藩的藩軍,征討水戶藩!
有主戰的,自然也有主和的。
關於是否要征討水戶,主戰派和主和派幾近勢均力敵,兩方人吵得物議洶洶,讓德川家茂直感到頭大。
幕府內部的各種內憂還未解決……外患就一個接一個地冒出……
對於這個於2個多月前集結了二百餘號人襲殺法蘭西商人的“討夷組”,德川家茂也略有耳聞。
他本以為隻是一個勢力規模稍大的“激進攘夷派”組織而已,但他現在在看完這封卷軸上的報告後才驚覺——這個討夷組遠比他想象中的要瘋狂、可怕!
它已不是什麼能平常對待的敵對組織了……
內憂與外患接踵而至……饒是心性堅強的德川家茂也不由得地感到了幾分沉重與怠倦。
但好在——也並不是光隻有壞事在不斷發生。
德川家茂接回那封卷軸。
卷軸裡既然寫了今夜所發生的種種,那自然也是有寫著究竟是何人力挽狂瀾,拯救了勝麟太郎和蕃書調所。
“橘青登……”德川家茂輕輕咀嚼著這個人名。
聽到德川家茂的這番咀嚼的天璋院,以一副詫異的表情緩緩道:“真令人不敢相信……此人竟能那麼快地又立下一個大功……”
對於“橘青登”這個名字,德川家茂和天璋院都不陌生。
井伊直弼當初交給德川家茂的那本“人才簿”上所寫的最後一個名字,就是“橘青登”。
在從井伊直弼那兒得到這本“人才簿”後,德川家茂於第一時間將其分享給了自己最信任的人:天璋院。
對於這本“人才簿”,天璋院給予了極高的評價,上麵所寫的絕大部分人,都是天璋院很看好的逸傑。
因為也有通讀過那本人才簿的緣故,所以天璋院她也知道這個橘青登是井伊直弼極力推薦給德川家茂的人才之一。
“橘青登……橘青登……”德川家茂又嘟囔了幾遍青登的名字後,露出笑意:
“看來,井伊他的確沒給我推薦錯人啊……”
說罷,德川家茂忽然臉一板,做苦悶狀。
“將軍大人,怎麼了?為何一副煩惱模樣?”發現德川家茂臉上的苦悶神情的天璋院,好奇問道。
“喔……沒什麼。”德川家茂搖了搖頭,“我隻是……在思考著該如何培養這個橘青登而已。”
“現在已經能夠確定了,井伊推薦給我的這個橘青登,確實是個很有膽魄,有著傑出行動力、決斷力、武力、統率能力,值得我們去重點關注和培養的優秀人才。”
“這樣的逸才,我們可不能遺珠棄壁。”
“但是,關於該怎麼培養此人,我有點犯愁。”
德川家茂無聲地歎了口氣。
“從橘青登目前的種種表現來看……軍隊才是最能展現出其才華的地方。”
“我在想——要不要就此將橘青登調到大番組或彆的什麼部隊裡……”
德川家茂的話還沒說完,天璋院便打斷道:
“將軍大人,不可。”
“妾身以為:若想進一步地鍛煉、培養橘青登,最優的做法,就是維持現狀——讓橘青登繼續留在奉行所的‘三回’裡。”
“喔?為何?”德川家茂連忙問道。
天璋院對德川家茂而言,不僅是他的義母、最信任的人,同時也是他的智囊。
今年還隻有14歲的德川家茂,在幕政上還有太多不成熟、不了解的地方。
而比德川家茂年長10歲、在遠嫁到江戶之前,可是雄藩·薩摩藩公主的天璋院,則是早看慣了政治上的各種門門道道。
因此,聰明多智且熟悉政治的天璋院,能很好地彌補德川家茂這方麵的缺陷。
德川家茂一旦遇到了啥難以決斷的事情,也常常會問計天璋院。
“將軍大人,您認為:現在正在全力對付‘激進攘夷派’的暴徒們的奉行所,和現在腐朽不堪的軍隊,哪個更鍛煉人呢?”
天璋院的言辭極犀利。
直接用“腐朽不堪”這個詞彙來形容現在的幕府軍。
但德川家茂聽罷後,卻沒有露出任何不悅之色。
隻見德川家茂抿起嘴唇,若有所思。
“將軍大人,除火付盜賊改等極少數部隊之外,絕大部分的部隊現在都是什麼模樣,您應該也很清楚。”
天璋院這時接著用她那空靈的嗓音不急不緩道。
“近三百年的和平時光……早已讓大部分的部隊腐化。”
“若是現在就將橘青登調入部隊裡,那才叫滄海遺珠。待在那種連空氣裡都彌漫著腐朽氣味的地方,隻會讓一個人的銳氣都被磨滅掉。”
“所以妾身以為:目前最優的做法,就是讓橘青登繼續留在奉行所的‘三回’。”
“眼下,江戶奉行所乃抗擊江戶的‘激進攘夷派’的最前線。每日都在和那些瘋狂的暴徒們作戰。”
“讓橘青登繼續留在奉行所裡鍛煉並積累資曆,再合適不過。”
“等到讓橘青登在奉行所內得到幾年的鍛煉並積累了一定的資曆後,再將橘青登調進火付盜賊改。”
“火付盜賊改?”德川家茂朝天璋院眨了眨眼。
天璋院點點頭:
“火付盜賊改很適合用來做橘青登未來的歸宿。”
“一,火付盜賊改乃我幕府的特殊治安部隊,奉行所‘三回’出身的橘青登,在被調入火付盜賊改後,能很快地適應並接管相關的工作。”
“二,火付盜賊改是目前極少數的還沒有徹底腐化的部隊之一,是橘青登這種有‘將領之才’的俊傑最優的去處。”
德川家茂認真地聽完天璋院的每一個詞、每一句話。
“……我明白了。”
德川家茂鄭重地點點頭。
“那就依母親大人所言,讓橘青登繼續留在奉行所內鍛煉吧!”
說罷,德川家茂笑了笑。
“那麼……母親大人,我們現在來談談該給今夜又立一大功的橘青登什麼賞賜吧。”
“護下了勝和蕃書調所……這可是不能不重賞的功績。”
“將軍大人。”天璋院反問,“您個人認為——應該給橘青登什麼樣的賞賜才好呢?”
德川家茂沉吟片刻:
“……既然已經決定要好好地培養橘青登……那我想就從現在開始,逐步升格橘青登的身份!”
“橘青登目前還隻是100石家祿的禦家人,這個身份,實在是太低微了些。”
“若想在未來對他以重任相托,可不能讓他的身份就這麼一直低微下去。”
“母親大人,我想給橘青登增祿400石!”
“400石?”天璋院一雙美目睜得更圓了些,麵露訝色。
但在短暫的驚訝過後,天璋院臉上的訝色迅速轉變為思考之色。
“……雖然一口氣給橘青登增祿400石……有些破格了。”天璋院緩緩道,“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我想順勢借著這個機會,好好地鼓舞下眾人的士氣。”德川家茂微笑道,“通過橘青登來告訴所有人:現在已不比以前,現在你隻需立下大功,幕府就不會吝惜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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