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範代大人,下午好!”
“師範代先生,貴安!”
“師範代先生。”
……
在千葉重太郎進到丙號場後,丙號場內的所有學徒們紛紛停下各自手裡正做的事情,站得筆直,朝千葉重太郎鞠躬行禮。
千葉重太郎一邊和周圍的學徒們點頭示意,一邊朝著佐那子所在的位置快步走去。
身著劍道服,青絲束成一條垂及腰間的高馬尾,赤著雙腳,手提著一柄木製薙刀的佐那子,正立於丙號場的一角,一絲不苟地向幾名女弟子教授薙刀術。
佐那子既是他們小千葉劍館的“小太刀術師傅”,同時也是“薙刀術師傅”。
小千葉劍館平日裡的小太刀術和薙刀術的教授工作,基本都是交由佐那子負責。
千葉定吉是一個思想很開明的人。
他允許自己的女兒佐那子在劍館內大大方方地拋頭露麵。
同時也允許佐那子擔任劍館的“小太刀術師傅”和“薙刀術師傅”。
即使佐那子今年都22歲了,以這個時代的眼光來看,已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大剩女,千葉定吉也一點兒都不著急,尊重佐那子的意願,從不強逼佐那子要和誰誰誰結婚。
從千葉定吉平日裡的這種種做法來看,不難看出他不是那種認為“女子就是用來聯姻、和親的道具”的思想特古板的人。
因此——在思想開明的千葉定吉的授意下,他們小千葉劍館是允許召收女弟子的,目前在小千葉劍館內求學的女子還不少。
早在江戶時代初期,人們就已形成了這樣的思維定式:“女子若要學武藝,就得學薙刀術”。
受了這一思維定式的影響,會學劍術的女子很少,這些到小千葉劍館求學的女弟子們,基本都是來學習薙刀術的。
所以,她們平日裡最常麵對的老師,就是身為“薙刀術師傅”的佐那子。
長久以來,劍館一般分成兩種類型。
一種是純教劍術的,典型代表就是試衛館。
另一種就是不僅隻教劍術,也教授薙刀術、槍術、弓術、柔術等武藝——小千葉劍館就屬於此類。
小千葉劍館在教授北辰一刀流劍術的同時,也教授薙刀術、柔術等傳統武術。
見自家兄長回來了,佐那子先是向朝她問好的千葉重太郎點頭示意,然後用眼神對千葉重太郎說道:兄長,你稍等一下。
讀懂了妹妹的眼神含義的千葉重太郎頷首,然後立定,暫時和佐那子拉開一定距離。
成功地用眼神示意兄長“稍等一下”後,佐那子看向她身前的一名正值豆蔻年華、容貌姣好的妙齡少女。
“阿月,我剛才所說的那些,你都聽明白了沒有?”
被佐那子喚作阿月的這名少女尷尬地乾笑了幾聲:“佐那子小姐,不好意思……我沒太聽懂……什麼叫氣沉丹田啊?”
這個名叫“阿月”的少女……千葉重太郎有點印象。
她是那個大酒商:夏目崇八郎的幺女:夏目月。
說起這個夏目崇八郎……此人也算是江戶的風雲人物之一了。
專做酒水生意的他,本來隻是一個不怎麼知名的酒水商人。
他的起點雖低,但卻長著個靈敏的好鼻子。
在西洋列強轟開日本國門後,夏目崇八郎敏銳地嗅到商機,果斷且大膽地跟那些對日本酒有興趣的西洋人做起生意。
靠著與西洋人的生意往來,夏目崇八郎的財力得到飛速擴張,目前他們家族已發展成了江戶最知名的酒水商人之一。
因為想讓自己的女兒更有氣質一點,所以夏目崇八郎將他的這個幺女送到小千葉劍館這兒來學習薙刀術——十個學習薙刀術的女性,起碼有八人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握起薙刀……
見夏目月直言自己沒有聽懂剛才的教誨,佐那子也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氣憤或懊惱之情。
她側站半步,站到夏目月的身旁。
“把腹部收緊。”佐那子伸出左手,輕輕地按住夏目月的肚腹,“以腰腹發力的方式來放出氣合,隻有這樣你的氣合聲才能足夠響亮。”
“你現在照我剛才所說的做一遍。腰腹發力,放出氣合。”
“這、這樣嗎?”
夏目月張開嘴,發出一道略有些軟綿的氣合。
“你的腰腹剛才沒有發力。”佐那子按在夏目月肚腹上的左手掌稍稍收緊,“再來,腰腹用力。”
夏目月用力地咽了口唾沫,清清嗓子,然後張開口,又發出了一聲氣合。
她此次發出的氣合,音量要比剛才嘹亮許多。
“嗯,不錯。”佐那子點點頭,鬆開按在夏目月肚腹上的手,“你剛才的肚腹有發力了。”
被佐那子小姐表揚了……夏目月發出“嘿嘿嘿”的笑聲,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臉。
“好了,都先暫時練到這吧。”佐那子的視線掃過身前的每一名女弟子的臉龐,“所有人,現在都休息一炷香的時間,都去喝點水,擦下汗吧。”
“好耶!”佐那子的話音剛落,夏目月便立即像是條件反射般高舉雙手,擺出“萬歲”的姿勢——然後她不出意外的,收到了佐那子掃過來的視線。
“佐佐、佐那子小姐,我、我不、不是在為終於不用再練習了而感到高興哦……!”夏目月手忙腳亂地收起剛才高舉的雙手,結結巴巴地辯解道,“我隻、隻是……隻是……”
看著夏目月這急於解釋的模樣……平常總是很高冷的佐那子,極難得地露出一種啞然失笑的表情。
“阿月,不用緊張,我也沒打算責怪你什麼。”
“我以前跟父親習武時,偶爾也會很盼著從父親那兒聽到‘可以休息了’這句話。”
“好了,快去休息吧。”
佐那子的此番話,像是有什麼魔力一樣,讓剛剛還神情焦急的夏目月,立即變得笑容滿麵。
夏目月用力地點了下腦袋,高聲應了句“是”後,像隻翩翩蝴蝶一樣,啪噠啪噠地快步跑到道場的邊沿,捧起自己的水筒,十分豪放地“咕咚咕咚”牛飲起來。
讓女弟子們都暫時去休息後,佐那子抬起左手,用左手背試了試額頭的細汗,接著扭身走向候在一旁的千葉重太郎。
“兄長,抱歉,讓你久等了,你把治父親腰病的藥買回來了嗎?”
“嗯。”千葉重太郎晃了晃手中的藥袋,“我一口氣買了4副藥,父親他現在在哪?我去給他敷藥。”
佐那子沒有立即回答千葉重太郎的這個問題。
隻見她先是用帶著笑意的目光看了她的兄長幾眼,隨後嘴角含笑道:
“兄長,你應該還不知道,在你出門買藥的時候,來了個你絕對料想不到的客人。”
“客人?”千葉重太郎一怔,“誰?”
“二堂兄。”佐那子一字一頓地答道,“二堂兄他回來了,父親現在正在他的臥房裡和榮兄聊天。”
“二堂兄?”千葉重太郎兩眼一睜,麵露喜意,“榮兄他回來了?他不是要再過幾日才能回到江戶嗎?”
“他提前回來了。”佐那子答,“他是今日中午的時候回到了江戶。”
“下午時……也就是你剛出門去買藥時,他獨自一人攜禮物前來拜訪我們小千葉劍館。”
“哈哈哈。”千葉重太郎咧嘴笑了笑,“榮兄終於回江戶了嗎……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過他了呢。”
千葉兄妹並沒有特意控製他們的聊天音量。
他們二人剛才的這些聊天內容,皆被正在不遠處休息的以夏目月為首的女弟子們給聽去了。
“呐。”某個臉上長著淡淡雀斑的少女,以強抑興奮之情的口吻朝身旁的夏目月悄聲問道,“佐那子小姐所說的那個‘二堂兄’……該不會是‘技之千葉’千葉榮次郎吧?”
“我有聽到千葉師範代他說‘榮兄’……那應該就是千葉榮次郎了!”夏目月激動道,“那個傳說中的‘技之千葉’現在就在這裡嗎?”
“我最崇拜‘技之千葉’了。”另一名少女激動地攥緊兩顆小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