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地狹人稠,建造浴室的成本高昂以及為保證用火安全,全江戶上下近百萬人口,隻有極少數家庭有那個財力建立私人浴室,絕大部分的町民、武士隻能去澡堂解決洗澡問題。
所以在娛樂活動貴乏,又無方便的通訊手段的江戶時代,澡堂不僅是洗淨身體的地方,同時也是最重要的社交場所,幾乎沒有之一。
約上家人、朋友們一起在浴池內共享片刻的清淨……此乃江戶時代的澡堂最常見的光景。
故而在許多人眼裡,澡堂是一個有著十分特殊的意義的場所。
它代表著放鬆、親情、家常、友情、平等……乃保留著濃鬱人情味和煙火氣的最親近的“社區”,邀朋友一起來共浴,能夠增進彼此間的感情,拉近“心”與“心”之間的距離——千葉重太郎就是秉持著這種觀點的人。
所以對千葉重太郎而言,得知青登正在澡堂洗澡的當下,可是一個好機會。
一個能和被自己寄予厚望、希望未來能與他結成郎舅關係的青年進一步拉近關係的大好機會!
自己和青登並未住在一起,並不是每次都能那麼好運地碰到青登正在洗澡。
如此機會若是錯過了,想再找回可就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因此,千葉重太郎飛快地下定決心——他要去澡堂找青登!
剛好他現在還沒有洗澡,可以一邊洗身,一邊和青登談事情。
儘管周助有提醒他千尋屋已快要打洋,在抵達千尋屋後,守在男浴櫃台處的湯婆婆也有麵帶為難之色地提示就快到澡堂關門的時間了,但千葉重太郎統統充耳不聞,我行我素地大步踏入男浴的深處。
順利地在浴池內找到青登的千葉重太郎,露出像是找到久彆重逢的至親般的熱情笑容。
正沉浸於欣喜的他,迅速發現青登、近藤等人都用著一種像見了鬼一樣的震愕表情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看。
千葉重太郎見狀,露出更加熱情的笑容——哈哈哈,突然看到我出現,橘君果然很吃驚呢!
他隻把青登等人此時所露出的愕然表情,當作是在震驚於他的忽然現身。
千葉重太郎雖敏銳地發現青登等人正滿麵驚愕……但他卻沒有察覺到:青登他們的眼眸深處,正閃爍著強烈的緊張感和灰芒的驚嚇光輝……
……
……
——為什麼重太郎先生會在這?
在看見千葉重太郎的瞬間,青登的表情被強烈的疑問所支配。
這一刻,青登真切地感受到何謂“意料之外”,何謂“不速之客”……
“重太郎先生。”青登迅速定住心神,快聲朝千葉重太郎問道,“你怎麼會在這?”
“橘君,我今晚之所以突然連夜來訪,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談談。”
千葉重太郎將他剛才抵達試衛館,然後被周助告知橘君現在正在澡堂的始末,言簡意賅地道出。
語畢,千葉重太郎邁步踏入浴池內,將胸膛以下的部位全數浸入池水之下。
“謔……這浴池還蠻大的嘛。”
千葉重太郎並不怎麼常來澡堂——因為他們千葉家就屬於那種有財力建立私人浴室的極少數家庭。
小千葉劍館不僅有麵積寬敞的浴室,還有為數不少的能隨叫隨到、隻需一聲令下就能立即給你燒好洗澡水的仆人。
因此,在千葉重太郎這種豪門子弟的眼裡,澡堂裡的一切都相當地新鮮。
對於千葉重太郎口中所提的想與他相商的事情,青登自是感到相當好奇。
不惜連夜來找他……想必這件事一定很重要吧。
但現在的青登,完全沒有那個餘力與閒心再去顧及、思考除總司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事。
千葉重太郎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來——青登、近藤和井上十分有默契地同時在心中發出此番鬱悶的感慨。
屋漏偏逢連夜雨……對於該怎麼將總司給帶到可以讓她安心休息的地方,青登他們都還沒來得及想出個完美的對策呢,就蹦出來一個全新的棘手麻煩……
青登都母需去問近藤和井上——和總司隻是普通友人關係的千葉重太郎,必然不知道總司的真實性彆。
為了保護總司的秘密,青登他們肯定是沒法當著千葉重太郎的麵將總司給帶離浴池。
不知是不是青登的錯覺……他總感覺從他背後幽幽飄出的喘息聲好像變粗重了些,音調裡的痛苦之色似是濃鬱了不少……
總司的喘息聲的變化,令青登不禁微微咬緊牙關——必須得儘快想辦法支走重太郎先生!
然而……青登才剛開始思考該如何讓千葉重太郎離開此地,他便聽到了朝他緩緩靠來的撥水聲……
千葉重太郎是為了能和青登進一步地拉近關係,才特地趕來千尋屋和青登相會。
彼此間坐得老遠的……這顯得有點太生疏了啊!不利於情誼的增進呢!
故而,千葉重太郎一邊淌著水緩步走向青登,一邊不緊不慢地對青登說道:
“橘君,我就先開門見山了吧……”
他壯碩的身軀,就像一艘堅實的破冰船,“撞”開了阻擋在他身前的所有水流,
千葉重太郎此舉,直接讓青登、近藤和井上都嚇了一大跳。
若是任由千葉重太郎靠近到青登的跟前……那他極有可能會發現正躲在青登背後的總司!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井上的眼眸中閃爍出一抹決然之色。
“橘君,你8月23號到8月25號……”
“唔……!唔唔……!啊啊……!”
井上忽地抬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臉,發出痛苦的呻吟。
呻吟聲雖不算響,但音量卻能正正好地傳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井上突如其來的痛苦呻吟,自然而然地將青登、近藤、千葉重太郎的視線都給吸引了過來。
“井上先生。”千葉重太郎頓住雙腳,扭頭朝井上投去驚訝的視線,“你怎麼了?”
“沒什麼……”改用雙手捂住臉龐,把腦袋埋得低低的井上發出虛弱的聲音,“就隻是感覺……頭很暈而已……”
“頭暈?”千葉重太郎的童孔微微一縮,“井上先生,你是不是泡昏頭了?”
“嗯……可能是吧……啊啊……好難受……有點想吐……”
看著剛剛還生龍活虎的,這會兒突然就“泡昏頭”的井上……幾乎是在同一刹那,青登和近藤的雙眼猛地放出光亮——他們倆都瞬間明白過來井上這是想要做什麼。
隻見近藤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左右掃視了幾眼井上和千葉重太郎,然後滿麵“焦急”地大步走到井上的身旁。
“源叔!源叔!”近藤將井上“搖搖欲墜”的身子扶穩,“你還好嗎?你還好嗎?”
“唔……”井上緊閉雙眼,頭一歪,腦袋掛靠在近藤的胸膛前,“好難受……感覺頭越來越暈了……”
“嘖……麻煩了,看樣子,源叔真的是泡暈頭了。”
近藤裝模做樣地抬手摸了下井上的額頭後,轉過頭朝千葉重太郎嚴肅道:
“重太郎,可以過來幫忙搭把手嗎?源叔的症狀看上去很嚴重,我們帶源叔去看醫生!”
“好!”千葉重太郎不假思索地用力點頭。
這個時候,青登加入進來並極默契地和近藤、井上他們打起了配合!
“我和你們一起去!”
青登一邊說著,一邊張開雙臂,撐住浴池角兩邊的牆壁,擺出一副想要站起身的模樣。
“橘君,你彆來!”
近藤快聲道。
“源叔由我和重太郎負責帶去看醫生就夠了!”
“需要有人回趟試衛館,跟試衛館的大夥兒說一聲‘我和源叔今夜應該要很晚才能回來’。”
“橘君,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帶人去看病,確實是不要那麼多人隨行陪同。因此千葉重太郎主動給近藤幫起腔來:
“橘君,井上先生交給我和勇吧!”千葉重太郎一臉認真。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青登險些將這句話脫口而出。
在聽到千葉重太郎的此通發言後,青登、近藤以及現在正“泡昏頭”的井上,無不感到心中大安!
不給千葉重太郎任何反悔的機會——近藤火急火燎地架起井上。
“重太郎,我們走!”
“好!”
近藤和千葉重太郎一左一右地攙扶井上,以豬突猛進之勢快步朝浴池外奔去。
“井上先生的身體不是一向很好的嗎……怎麼突然就泡暈頭了呢……”
“現在天氣熱了,人也變得更容易中暑和泡暈頭了啊。”
……
近藤和千葉重太郎的交談聲漸漸飄遠……
在二人的身影即將在石榴口消失時,青登注意到近藤偷偷地轉回頭,以信賴的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總司就交給你了——近藤的眼神裡,以熱烈的情緒傳遞出這樣的信息。
在近藤、井上、千葉重太郎他們仨的氣息徹底遠去後,偌大的浴池再次變得僅剩青登和總司這對孤男寡女。
自千葉重太郎現身起,就一直懸在心頭上的大石塊終於是落地了……青登禁不住地長出一口氣。
繼土方之後,近藤和井上也立了大功!
若無他倆的機智配合,斷然無法那麼順利地將千葉重太郎給支走。
此時此刻,青登不由得感慨到:總司真是有著一幫很靠譜的家人啊。
多虧了近藤等人的協助,會導致總司的秘密進一步暴露的對象,現都已不見。
但就在這個時候……青登因猛地意識到了什麼而張大嘴巴,傻眼地看著眼前空蕩蕩的浴池。
如夢囈般的呢喃脫口而出:
“就隻剩……我一個了嗎……”
近藤、土方、井上這3個知曉總司的真實性彆、能夠給青登提供援助的人,此刻全都不在了。
也就是說——青登現在得獨自設法將總司給帶回試衛館!
一時之間,青登的臉上寫滿了尷尬,詭異的氣氛主宰了整片浴池……
在仿佛時空驟停般的寂靜中,紛亂的思緒在青登的腦海中攪成一團。
在這種隻剩自己一人的現況下,甚至都沒法跑去搬救兵。
就以總司目前這樣子的狀態,肯定是沒法再這麼拖下去了。
再拖下去,小症狀都得拖成大症狀。
於是乎——隻感到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漫長的青登,在這個瞬間下定了決心。
“……衝田小姐,來,你還能站起身嗎?”
青登繃緊臉上的每塊肌肉,一邊強抑住臉上的窘迫之色,一邊迅疾地轉過身,麵朝正背對他的總司,伸出雙手輕輕按住總司的雙肩,將總司的身子扶穩。
“嗯……唔呣……唔……”
總司像剛睡醒的貓咪一樣,發出輕飄飄的呻吟。
適才還能正常地與青登進行對話的總司,現在隻能以虛弱的低吟聲來作答。
嘴唇泛白,雙目緊閉。
——意識都已經恍忽成這樣了嗎……
青登在感到心中一沉的同時,堅定了刻不容緩、必須得儘快將總司給帶回試衛館的決心!
無暇再猶豫……青登用力地深吸一口氣,然後將雙手自後方伸進總司白淨的兩邊腋窩下,把總司輕輕地架起來,就這麼拖著總司向浴池外走去。
“來,衝田小姐。”也不管現在的總司能否聽清他講話,青登以像是哄嬰孩入睡的輕柔語調緩聲說,“注意腳下。”
秉持著“非禮勿視”的理念,青登的雙目一直緊盯前路,絕不瞧手裡正架著的佳人一眼。
“唔……唔嗯……唔……”
一路上,總司不斷發出宛如囈語般的沒有任何具體含義的呻吟。
失去力道的兩隻可愛小腳,隻能像掛件一樣地被拖在地上。
除了極力阻止眼睛瞧見某些不該瞧的東西之外,青登的雙手也在儘量避免和總司有任何過度親昵的接觸。
然而……青登的雙手現在可是架在總司的雙腋下啊。
這樣的動作,這樣的姿勢……很容易出意外。
比如就在這時,一點小意外就冷不丁地發生了——
“唔……唔嗯……!”
興許是因為青登這種拖著她走的動作,弄得總司不舒服了吧。
隻見她一麵發出低低的痛呼,一麵輕輕地扭動身子。
這種基本沒有力度可言的掙紮,自然是不可能擺脫青登的掌控。
隻不過,她這輕輕的扭身,使得離腋窩很近的某兩團物事刮蹭到了青登的手掌。
青登的雙掌清晰地感知到了難以用具體的辭藻去詳細描述的觸感……
這股觸感喚醒了青登腦海中的一抹還很“新鮮”的記憶——適才不慎將其當抓手來用的那一幕幕,在青登的眼前飛快閃現。
雖然已經過了有段時間了……但那時的那份手感仍清晰地刻在青登的右掌上。
好不容易才壓下的尷尬、窘迫的情緒,於此刻如泄洪一般地在青登的臉龐上湧現。
在靠著蠻力和毅力,控製著自己不要再回想這股記憶及手感後,青登忍不住地在心裡暗暗感歎道:
——衝田小姐平日裡到底是怎麼把大小那麼可觀的東西給藏起來的……
若非親眼所見、親手所握,否則青登實在是難以將他此前所熟識的那個“大平板”總司,和現在這個正被他架著“大山脈”總司劃上等號。
青登對這方麵沒什麼研究,不太清楚該如何用具體的言語來形容總司的大小。
若硬要青登來詳細形容總司的大……那青登就隻能拿自己所熟識的那2名同樣也在這方麵有著很傲人天賦的女性,即左那子和木下舞來和總司做個形象的對比。
總體而言,總司要比左那子和木下舞小上一些。
如果說左那子和木下舞是一隻手難以掌握的話,那總司就是一隻手剛剛好。
除了“青登的雙掌忽然受到‘溫柔的襲擊’”之外,將總司給拖出浴池的這一路上再無彆的意外發生。
有驚無險地順利抵達更衣間之後,一個新的難題降臨到了青登的頭上——他要怎麼幫總司擦身?
總不能讓總司就這麼濕漉漉地回去吧?
總司的澡盆裡,有自備一條她專門用來擦乾身體的小布巾。
但想也知道,青登根本不可能用總司的這條小布巾來給她擦身。這種都不能用“過於曖昧的接觸”來形容的事情,已經脫離“失禮”的範疇,上升到“犯罪”的領域了。
無奈之下,青登隻能用他的換洗衣物——一件透氣性和吸汗性都蠻好的浴衣裹住總司的全身,把總司裹成一隻蠶寶寶,讓自己這件浴衣儘量多地吸去總司身上的水珠。
體型的差距,使得青登的浴衣能將總司的大半個身子都給順利裹住。
這樣的方法自然是不可能將總司身上的水珠、水跡給徹底擦淨,但青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湊活湊活吧!
待感覺自己的這件浴衣已將總司身上的水珠都給吸收了個七七八八了,青登拿過總司的換洗衣物:一件澹紫色的浴衣,將其套到總司的身上。
幫總司穿好衣服之後,青登再把自己那件吸滿了總司的洗澡水的浴衣往自個身上一穿。
本來乾乾淨淨的衣服,現在被弄得濕噠噠的……青登也隻能先將就著了。
一番辛苦折騰之下,總算是給自己和總司都穿好了衣服。
當然——在用自己的浴衣幫總司擦身,以及給總司穿衣服時,青登全程抬高著自己的視線,沒讓自己看到太多的春光。
好在浴衣的穿戴比較簡單,隻要將其往人的身上一裹,然後再係緊腰帶就可以了,就是閉著眼睛都能幫人換好浴衣。
接下來……隻剩將總司給帶回試衛館了。
如果再以剛才的那種像是拖屍一樣的手法將總司給拖回試衛館,那未免有些太不合時宜了。
一來是不方便,從千尋屋到試衛館的路途,可是從浴池到更衣間的路途的好幾倍長。“拖屍”隻適用於短路途,路途過長的話既累又不方便。
二來是這麼做的話,會引起千尋屋的工作人員們的疑慮並讓他們發現剛剛還是男孩的總司,現在竟已變成了女孩。
隻能背她回去了……青登思慮再三,權衡了各種“搬運手段”的利弊後,發現隻有將總司給背在身上是最穩妥、便捷的。
青登蹲下身,令總司趴伏在自己的脊背上,再讓總司的雙手搭著自己的雙肩,然後兩臂往下一伸,自下方托起總司的雙腿,將總司的雙腿架到自己腰部的高度。
身形嬌小的總司,體重非常輕。
對青登而言,背著衝田跟背著一隻貓沒什麼兩樣。
“唔嗯……嗯……”
意識已經完全恍忽了的總司,可能是因為趴伏在青登的背上,令她感覺很舒適吧,她下意識地收緊了雙臂和雙腿,把青登抱得緊緊的。
果肉飽滿的柿子被壓成了緊實的柿餅……
脊背遭受強烈壓迫的青登,隻感覺像是有兩股強烈電流從後背竄過全身。
青登的身子明顯地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他的身軀、他的表情便恢複如常。
對於今夜已經遭遇了太多的突發狀況、緊急事件的青登而言,背後的“柿子變柿餅了”這種小事,已經難以再在他的心間掀起大麵積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