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網般的細密裂紋以兩柄竹劍的相交點為中心,向四周延展開來。
竹劍的堅硬程度,自是不如木頭和鋼鐵。
但不管怎麼說,竹子也不是常人所能輕易打碎的。
然而,這對老少僅一擊就讓竹劍裂開……可見二人使了多大的力氣。
按理來說,“兩柄互砍的竹劍碎裂開來”……這樣的事情,放到其他劍館,早就引起驚呼一片了。
反觀練兵館的諸位學徒——隻見他們一臉淡定,彆說驚呼了,沒有一人麵露訝色,仿佛對於這樣的事情早就習以為常了。
齋藤彌九郎隔著相抵的竹劍,朝對麵的青登道。
“……力氣不錯。”
“您老人家也不賴啊。”
下一息,二人就像彈開一樣,同時飛身後跳,拉出10步上下的間距。
“震得我手麻……你這樣的力氣,不入我練兵館麾下,實在是可惜了。”
說罷,齋藤彌九郎隨手扔掉掌中的殘刃,然後兩臂收進衣袖的裡麵,接著再從衣領中探出,將上身的和服甩至腰後。
這是怎樣的一副身體啊?
簡直就像是將毫不相關的一顆腦袋和一副身軀給拚接到了一起似的。
脖子以上是普通的老人家。
銀白的胡須、光潔得反光的禿頭、布滿皺紋的麵龐、若隱若現的老年斑。
可脖子以下,就變成了一位頂級的健美先生的肉體。
肱二頭肌、肱三頭肌、胸肌、背肌、腹肌……全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都清晰可見,堅實如岩。
明明都已是現年65歲的老年人,身材卻一點兒都沒走形,肌肉毫無鬆弛。
雖然其身材堪比現代的健美先生,但他的肌肉可不是那種除了大、好看之外,便再無用處的“廢物肌肉”。
哪怕僅用肉眼去看,青登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暗藏著極可怕的力量!
“新太郎,鋪劍。”
“是!”
他的長子齋藤新太郎領銜眾學徒,將一捆捆竹劍扔上道場。
不消片刻,青登和齋藤彌九郎身周的地板上鋪滿竹劍,幾無落腳之地。
“好了,這樣一來,你我都不愁沒有武器可用了。”
齋藤彌九郎邊說邊俯腰撿起腳邊的一柄竹劍。
劍尖揚起,采八雙構式!
“仁王,上啊!”
穿雲裂石的大喝、撲天蓋地的“勢”,一同如壓城黑雲般砸向青登!
“……”
青登一言不發。
他默默地像齋藤彌九郎那樣,雙臂收進袖子中,然後從衣領處探出,將上身的和服甩至腰後,露出千磨萬擊的結實軀體。
青登本就是一個熱愛鍛煉、熱愛武術的人。
自穿越以來,除了養傷、加班等特殊時日之外,從未懈怠對身心的鍛煉。
雖然這個時代沒有啞鈴、杠鈴等方便的健身器材,但隻要有心鍛煉,縱使身處窄小的牢房,也能練出一副好身板。
因為沒有合適的器材,達不到我想要的鍛煉效果,所以我就不鍛煉了——這些隻不過是懶人的借口罷了。
青登的肌肉雖不像齋藤彌九郎那樣碩大、條紋分明,但勝在勻稱。
除了肌肉結實之外,青登身體上的傷疤數量,同樣引人矚目。
托了“健體+4”、“元陽+1”等天賦的福,青登的傷勢恢複既快又好,因此不怎麼容易留疤。
但是,也僅僅隻是不容易留疤而已,並不是不會留疤。
再怎麼厲害的體質,也架不住他受傷的次數多啊。
貫穿傷、橫切傷、燒傷……各式各樣的疤痕錯綜複雜,堪比棋盤。
有許多傷疤令人不禁感慨:捱了這麼重的傷,你為什麼還能活著?
青登彎腰撿起腳邊的竹劍。
同一時間,放出。
就在兩股“勢”相撞的同一瞬間,二人的身影與竹劍再度重合在一起。
嘭!!
竹劍擊在空中。
氣浪與衝擊波,席卷四方。
齋藤彌九郎冷不丁把竹劍往回一收。
青登乘隙揮劍猛劈。
說時遲那時快,齋藤彌九郎的壯碩身軀倏然下沉。
其前腳收向後,整個人因重心的變化而單膝跪地的瞬間,他斜著往上揮劍,以極刁鑽的角度格開青登的斬擊。
自下方襲來的攻擊是很難防禦的。
為了保護自己的下盤,青登輕盈地往後一躍,拉開間合。
他的雙足才剛落回地麵,齋藤彌九郎的身體就驀地挺立,並像顆皮球似地彈起,趁機擊向青登的腰腹。
從上路砍下來的竹劍疾如迅雷。
青登仿佛要自下頂開這迅疾的一擊,變換姿態,右腳伸向後,踏緊地板,劍尖擦地,向上揮起。
“啪”的一聲,空中激出紛飛的竹屑。
二人的竹劍雙雙折斷,斷刃激烈彈起,然後落在道場之外。
轉睫間,二人的動作形成同步。
他們不分先後地扔掉手中的殘劍,彎腰撿起地上的新劍,然後再度打在一處。
咚!咚!咚!咚!咚!
地板作響。
齋藤彌九郎以仿佛要把地板踩塌的力度,轉換身位,繞向青登的身側。
以為齋藤彌九郎是打算從側麵打破其守勢的青登,連忙持劍轉身,跟著對方一塊兒變換身位,保證自己的身體是時刻正對著對方的。
齋藤彌九郎移動到了一塊地上的竹劍較多的地方。
“呼……!”
當他頓住腳步時,半透明的濁氣從其口鼻間噴出。
濁氣每噴出一點,他身上的肌肉就隨之繃緊一分,覆蓋在其上的皮膚像極了快要撕裂的布帛,青筋如蟲子般輕輕跳動。
噴出的濁氣尚未散去,他的身軀就已化為幻影。
他大踏步上前,竹劍掛風,自正麵朝青登猛劈過來!
青登攥緊掌中劍,挺身攻上。
啪!!
又是“一劍碎劍”。
隻不過這一次,青登的竹劍沒事,倒是齋藤彌九郎的竹劍裂開了。
齋藤彌九郎不慌不亂地探出右腳,伸向其腳邊的某柄竹劍。
隻見他腳尖一勾,這柄竹劍就跟裝了彈簧似的,向上跳起,穩穩地躍進其掌中。
如此詳述他的取劍過程,仿佛時間過去良久。
實質上,從“舊竹劍斷裂”到“以腳勾起新竹劍”,一切僅發生在彈指之間。
完成換劍的齋藤彌九郎,再度攻向青登。
一閃、再閃,觀戰中的眾人看見齋藤彌九郎的竹劍閃了兩次。
青登躲開了第一劍,第二劍雖能回避,但會導致自身的架勢出現紊亂。
於是,他將竹劍架在胸前,硬生生地擋住了齋藤彌九郎的第二劍。
在剛才的互砍中已然出現裂紋的竹劍,這次終於是不堪重負——地板上又多出了一具竹劍的“屍體”。
青登將手中的隻剩半截的殘劍扔向齋藤彌九郎。
這種小兒科的技倆,當然不可能奈何得了“力之齋藤”。
他以比打蚊子還隨性的動作,將竹劍往上一揮,便輕輕鬆鬆地彈開了斷刃。
不過,它卻為青登爭取到了時間。
青登伸出左腳,踏住腳邊的一柄竹劍的劍柄,用力一踩——竹劍轉著圈兒地飛上半空。
他輕舒猿臂,穩穩地將其抓進掌心。
“……哼。”
齋藤彌九郎輕輕地笑了一聲。
“……”
青登雖未笑出聲,但他也揚起了唇角。
啪!
啪!
同時響起的踏地聲。
疾風再起。
互攻的劍刃,再度擊向彼此。
……
激烈對攻,竹劍壞掉,撿起新劍……二人就這麼不斷重複這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