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山內容堂,青登隻有一個評價:一個老辣的政治家!
他雖很年輕,但卻擁有著一個政治家所應有的,同時也最難擁有的品質:凡事隻講利益,不講感情。
儘管山內容堂已經退位,而且還隱居在遙遠的江戶,但他始終是前藩主,在藩內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因為為人隨和,鐘愛喝酒,常常和藩內的年輕武士們一起喝得酩酊大醉,所以藩內的年輕一輩都很喜歡他、愛戴他。
總之,在山內容堂的壓製下,土佐藩也沒有摻和5月10號的攘夷行動。
於是乎,最終隻有長州藩十分頭鐵地在這一天封鎖下關海峽,炮打西方船隻。
對於長州藩的此等行為……實話講,著實是出乎了青登的意料。
青登確實是沒有想到:長州藩怎麼會平白送掉大好的優勢呢?
按理來說,長州藩的最優解應該是作壁上觀,保存自己的力量,將幕府拖入攘夷的渾水裡,消耗幕府的力量。
這份百利而無一害的計劃,長州已經成功了一半。
一橋慶喜的奇葩操作害幕府被攘夷的重責所累,陷入極不利的境地。
接下來,長州應該可以躺贏了才對。
結果,他們怎麼就在最關鍵的時候掉了鏈子呢?
總之,不管怎麼說,對於幕府陣營的青登等人來說,長州藩的頭鐵行為,確實是意外之喜!
其他勢力都安分守己,唯獨你長州跳出來鬨事。
做慣了強盜的西方諸國,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可想而知,長州接下來定會遭受西方諸國的猛烈報複。
此外,久阪玄瑞的一意孤行,導致長州藩內的各大派係之間的隔閡大大加深。
久阪玄瑞的“激進派”與高杉晉作、桂小五郎的“滑頭派”幾近決裂。
由椋梨藤太領導的“俗論派”,也開始蠢蠢欲動。
不難想象,除非有猛人橫空出世,否則用不了多久,長州將會陷入內憂外患的絕境。
至於沒有參與攘夷的幕府和其他藩國……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贏”!
用兩個字來形容,就是“贏麻”!
大家都有錯,就等於大家都沒錯。
誠然,幕府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說一套做一套,宣布攘夷的是你,事後擺爛的也是你。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其餘藩國也沒有去攘夷啊,他們即使是想聲討幕府,也失了底氣。
你說我們沒有攘夷,你們不也沒有攘夷嗎?你還有臉來斥責我們了?
就這樣,因為大家的身上都有著“屎”,所以結成了天然的同盟,一致對外……或者說是一致對朝廷。
對於這樣的局麵,朝廷方麵自然是瞠目結舌。
三條實美等人怎麼也沒有想到,本應“絕殺幕府”的一步妙棋,竟然硬生生地被幕府反殺了!
為了挽回局勢,朝廷一方麵下詔斥責幕府的出爾反爾,批評諸藩的不作為。
另一方麵則下詔表揚長州的勇敢、忠誠。
朝廷批評幕府和諸藩時所用的辭藻,很是嚴厲、尖銳。
然而,朝廷的聲音已經失去威懾力了。
近年來,經過尊攘潮流的助推,以及長州的大力支持,朝廷的威勢大漲。
連德川將軍都時隔二百多年地前來麵聖,共商攘夷事宜,好不威風。
然而,這崇高的威嚴,終究隻是吹起來的泡沫。
看起來很光鮮美好,可實質上一戳就破。
朝廷始終沒有擺脫無錢、無糧、無兵的窘況。
建立在他人的吹捧、擁戴之上,而非建立在實質性的震懾力上……這樣的威嚴,隻不過是空中樓閣。
不論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時代,擁有物資、軍隊這兩樣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才是王道啊!
除了長州之外,幕府與諸藩已因“共同擺爛”而結成同一戰線,還會怕你一個朝廷了嗎?
三條實美等人大怒,卻無可奈何。
至於長州方麵就更不用說了。
5月10號剛過,長州就立即以最冷酷的語句來怒噴幕府與諸藩,同時也怒噴其他藩國的尊攘誌士們的背信棄義。
本就緊張的京都局勢,愈發令人驚心動魄。
很快,一場突如其來的政治意外,驟然降臨。
這起意外,極大地動搖了京都的幕、薩、長的三足鼎立之勢!
讓人想不到的是,首先遭受衝擊的,並非幕府和長州,而是一直騎牆的薩摩。
5月20日,尊攘派公卿姊小路公知遇刺身亡,享年25歲。
是夜,姊小路公知在參加了禦所會議後的歸府途中,被暗殺於朔平門外。
當晚他帶著2名家臣和1名仆童出門,遭到3名刺客的襲擊。
替姊小路公知拿著太刀的家臣嚇破了膽,竟然帶著他的佩刀逃跑了。
姊小路公知隻能掏出折扇來對敵。
儘管頑強抵擋,但他的頭部和胸部還是受了重創。
雖是公卿之身,但他的膽氣卻卓實不凡,硬是強撐著一口氣,奪過了一名刺客手中的刀。
刺客們見狀,心生畏懼而遁去。
姊小路公知被救回家後的翌日早晨,因傷勢過重而不幸身亡。
說起這位姊小路公知,此人的政治站位倒是頗為玩味。
用通俗的話來說,那就是“尊攘,但是又不完全尊攘”。
起初,他和三條實美等人一樣,是思想最堅定的尊攘派。
直至去年(1862)9月,他前往江戶,在勝麟太郎的陪同下一起視察江戶灣岸之後,思想忽然發生巨大的改變。
他不再主張“即刻攘夷”,而是主張“師夷長技以製夷”,也就是沿襲幕府的路線。
據悉,在視察江戶灣岸的時候,他接受了勝麟太郎的建議,親自登上了蒸汽船,親眼見識到了西方國家的強大,意識到自己此前所尊奉的思想有多麼愚蠢,於是才逐漸改變了自己的思想。
在思想激進的尊攘誌士們的眼中,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對他們而言,姊小路公知的思想轉變實乃嚴重的背叛!
因此,人們懷疑:刺殺姊小路公知的凶手,就是尊攘誌士!
然而……後續的調查結果,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京都奉行所的“三回”武士們在調查姊小路公知從刺客手上搶來的刀時,經過查證,此刀正是田中新兵衛的刀。
田中新兵衛——薩摩藩的劍術達人,野太刀示現流的高手。
相傳他參與了眾多刺殺任務,所以人稱“人斬新兵衛”,與土佐藩的岡田以藏、肥後藩的河上彥齋、同屬薩摩藩的中村半次郎齊名。
既然確認是田中新兵衛的佩刀了,那他自然是成了頭號嫌疑犯。
於是,他被立即逮捕至京都奉行所。
審訊期間,新兵衛一直憤慨地矢口否認犯案。
可當審問官將其佩刀出示給他看後,他的臉色驟變。
緊接著,他趁人不備,立即拔出肋差,當場切腹自儘。
凶手見到鐵一般的證據後,自知無從辯解,於是畏罪自殺——根據正常情況,此案將就此了了。
沒成想,事情又出現了曲折。
田中新兵衛自殺後沒多久,便有人現身說法:姊小路公知遇害的當天晚上,田中新兵衛有很充足的不在場證明
當晚,他正在某處借酒消愁——因為他的佩刀被偷走了。
不離身的佩刀竟被人偷走,這對一個武士而言,無疑乃奇恥大辱。
自己沒能保護好佩刀,而且佩刀還被他人所利用……他是因此覺得無顏苟活,才會自尋短見。
更何況,一直在騎牆的薩摩藩,也沒有理由殺害姊小路公知。
真相到底如何,隨著田中新兵衛的自殺,已經不得而知。
除非又出現了什麼新的證人或證據,否則永遠也找不到殺死姊小路公知的真凶了。
有些陰謀論者說:凶手是長州人,他盜走了田中新兵衛的刀,以此來嫁禍薩摩。
然而,這種說法明顯站不住腳。
長州有什麼理由去得罪薩摩呢?
長州要搞事,也應該是去找幕府的麻煩才對啊。
於他們而言,攻擊薩摩有何益處?
不論如何,姊小路公知的遇害,以及田中新兵衛的巨大嫌疑,導致了一個嚴峻的後果——薩摩藩成為眾矢之的。
這可不是哪個武士、平民,或是路邊的哪條阿貓阿狗遇害,而是正兒八經的公卿遭受刺殺!
這性質可就嚴重了。
雖然朝廷諸卿都是一幫隻曉得吟風弄月的窩囊廢,但他們終究是貴族。
如此,薩摩藩背上了“殺害公卿”的罵名。
為了給公卿們一個交代,統仁天皇甚至撤掉了薩摩藩的守衛宮門的職責,薩摩藩在京都的影響力大減。
三足鼎立之勢,已然出現明顯的動搖。
長州忙著攘夷,薩摩被姊小路公知的突然遇害所累,而幕府……青登等人同樣不得閒。
攘夷之事姑且糊弄過去之後,幕府方麵總算是可以騰出手來應付停靠在江戶灣上的那9艘英國戰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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