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奪取新選組,使其變為我的囊中之物。”
“原以為新選組會挺不過‘缺糧少餉’的難關。”
“我好借著軍心大亂的寶貴機會,一鼓作氣奪取新選組。”
“可沒承想……那個橘青登確實是有幾分本事啊……!”
“竟讓他挺過了這一關!”
言及此處,清河八郎擰起兩眉,顴骨鼓起,咬了咬牙,臉上染滿不甘、怨憎的情緒。
“也不知道他是受了高人的指點,還是怎麼一回事,竟能找來極富商才的岩崎彌太郎,並且搗鼓出‘銀鏡’這種一本萬利的好點子來!”
“一枚普通的銀鏡就能掙來數兩、甚至是十數兩金!”
“那個岩崎彌太郎明明隻是一介無名之輩,卻能敏銳地看穿商機,身負,將偌大的新選商會經營得井井有條。”
“據我所知,他最近準備將銀鏡售往海外。”
“一船接一船的銀鏡被運往大阪拉回一船接一船的金子!”
“此外,他最近還開始著手涉足其他產業。”
“他以新選商會的名義,在京都郊外購入了一大塊地,乾起了攔河造田的工程。”
“此項工程若成,又能賺來巨額財富!”
“在岩崎彌太郎的治理下,而今的新選商會已是蒸蒸日上。”
“有了糧餉,就有了軍心。”
“吃著饕餮盛宴、拿著豐厚餉銀的新選組的全體將士,無不尊仰橘青登,逢其為主!”
“現如今,若欲取代橘青登,搶奪新選組,已是難如登天。”
說到這,清河八郎滿麵不忿地冷哼一聲。
“也罷,既然無法奪取新選組了,那就毀掉它吧!”
對於自己的身份定位,清河一直有著極清晰的認知——忠心耿耿的尊攘誌士!
他從不認同幕府的統治,眼裡有天皇而無將軍。
打從加入新選組的那一天起,他就是奔著“奪取新選組”去的。
花幕府的錢,耗幕府的糧,再用幕府的兵來打擊幕府——空手套白狼,豈不美哉!
利用“新選組參謀”的身份,暗中奪取新選組,將新選組改造成尊攘大業的急先鋒——以上,便是清河八郎的計劃……或者說是“原計劃”。
便如他適才所說的那般,他本想等新選組因缺乏糧餉而自亂後,再暗中謀取之。
然而……之後所發生的事態變化,遠遠超乎了他的預想!
不過,也不怪得他會作此誤判。
在此之前,任誰都會覺得青登的處境已是岌岌可危,認為新選組乃是一支行將就木的部隊。
缺少幕府的錢糧供給,這支臨時建立的新部隊能夠支撐多久呢?
事實上,在青登組建新選商會之前,幾乎每一個人都不看好新選組的未來。
即使青登能夠勉力維持著這個攤子不散,其發展也很有限。
結果……青登愣是靠著一人一物——岩崎彌太郎和銀鏡——硬生生地扛過了這道難關!並且進一步地壯大新選組!
論個人威望,清河八郎連青登的膝蓋都夠不著。
論後勤供應,蒙青登的恩惠,新選組的將士們擁有著冠絕全國的上等待遇。
不論是“精神”,還是“物質”,清河八郎都被青登全方位吊打。
在這樣的狀態下,談什麼“取代橘青登”,談什麼“謀取新選組”,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因此,當清河八郎發現自己的“篡逆計劃”已無實現的可能性後,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改換另一份計劃——毀滅新選組!
青登在幕府裡的崇高地位和受寵程度,以及新選組在“伊賀攻防戰”中表現出來的強悍戰鬥力,令得全日本的尊攘誌士們無不深刻地意識到一項事實——實力飛漲的新選組,已是尊攘大業的一座巨大障礙!
一座若不搬開,就無法繼續前進的障礙!
在頗具戰略眼光的尊攘誌士們的眼中,削弱新選組,甚至是毀滅新選組,已成刻不容緩的頭等大事!
清河八郎深知己身的孱弱。
為此,他一直在謀求外部力量的支援。
從朝廷到長州,從薩摩到土佐,每一個能指望的、能依靠的勢力,他都派遣親信去逐一聯係。
朝廷的態度曖昧不清。
薩摩明確表示拒絕合作。
長州則是不作應答。
唯有土佐的土佐勤王黨表示出了“對你們有興趣”的意思。
終於,就在今日,清河八郎的親信向他彙報:武市半平太願意與他們結盟!並且想在今夜與他見上一麵!
故而才有了刻下“二人暗中相會”的這一幕。
聽完清河八郎的感慨後,武市半平太表情平靜地淡淡道:
“橘青登能有今日的大好局麵,我要背負一部分的責任。”
“岩崎彌太郎原是我土佐的一介鄉下浪人。”
“此前,橘青登親自登門,以‘酬金10萬兩’為條件,換來了岩崎彌太郎及其家人的脫籍,以及岩父的名譽恢複。”
“他當初寫給我的欠條,至今仍保存在我的書櫃裡。”
“說實話,我當初完全沒將那個岩崎彌太郎放在眼裡,”
“也不覺得橘青登能有著壯大新選組的傑出本領。”
“隻覺得橘青登真是瘋了,居然花費10萬兩金來‘買’一個籍籍無名的地下浪人。”
“反正也是一件不會虧本的事情,不如順勢賣橘青登一個人情。”
“所以,也就同意了他所提出的條件。”
“現在看來……倒是我有眼無珠了。”
“平白喪失了一個寶貴的人才……實在是太可惜了。”
清河八郎聽罷,其麵部表情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他剛才口若懸河地細述青登得到岩崎彌太郎後簡直是如虎添翼,卻忘了“岩崎彌太郎原為土佐人,他之所以能為青登效命,全是因為武市半平太的‘助攻’”的這一事實。
如此一來,他先前的那通言語,都像是在暗中指責武市半平太的不是。
這個時候,站在武市半平太身後的某人倏地開口道:
“老師,既然您仍保管著橘青登的欠條,那我們去向他討債吧!”
“那家夥現在有的是錢!不可能交不出10萬金!”
“‘要用10萬兩金來交換岩崎彌太郎’——這可是橘青登親口說的,而且還寫下了白紙黑字的欠條!”
“這筆錢本就屬於我們,不拿白不拿!”
此人前腳剛說完,後腳武市半平太就側過腦袋,斜過眼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我們可是堂堂武士。”
“身為武士,卻跟個商人似的,舉著欠條去向他人要債,成何體統?”
挨了武市半平太的訓斥,此人立即埋低腦袋,臉上堆滿羞愧的神情。
“老師,對不起……是我魯莽了。”
清河八郎見狀,心中暗忖:
——這人管武市半平太叫“老師”……看樣子,他應該是武市半平太的學生。
武市半平太原為一道場師傅。
他本就是文武雙全的俊傑。
因此,他的道場既傳授武道,也講授學問。
其道場最引人矚目的地方,莫過於“不問出身”。
無論是享儘特權的上士,還是身份卑賤的白劄鄉士、下士,都可以自由地拜入其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