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戶,郊外某處——
咚……咚……咚……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古怪聲響,使神戶郊外的農民們紛紛放下手頭的活兒,麵露惑色。
“咦?這是什麼動靜?”
“好像是馬蹄聲。”
“馬蹄聲?如果這是馬蹄聲,那這動靜未免太大了吧?”
正當他們倍感不解、暗自疑惑的這個時候,某人突然伸手一指:
“你們快看!”
眾人聞言,立即揚起視線,循聲望去。
隻見田邊的土路上,一大隊騎兵穿行而過。
這些騎兵全都身披淺蔥色羽織、腰佩鋒利的太刀、騎跨膘壯的甲州馬,英姿勃勃,好不威風。
“淺蔥色的羽織……是新選組!”
在青登的強製管控下,新選組內部的紀律極嚴。
《新選組法度》始終是不可侵犯的絕對禁令。
誰敢觸犯,甭管你是誰,甭管你以前立下了多大的功勞,都隻有一個下場:直接處死。
死在自己人刀下的可憐蛋,不知凡幾。
如此高壓下,新選組的軍紀遠近聞名。
雖然還不能跟現代的那支偉大軍隊相提並論,但肯定是遠勝同時代的其餘封建軍隊的。
得益於此,新選組在民間的風評一直很不錯。
換作是其他部隊,農民們見了後肯定早就跑開了,逃得遠遠的。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官過如剃——老祖宗留下的這句諺語,乃無數鮮血累積出來的慘痛教訓。
眼見是新選組,現場的農民們統統放下心來,不再畏懼。
某些膽子較大的人,甚至奔上前去,仔細打量這夥貴客。
“騎兵……這是新選組的哪支番隊呢?”
“要麼是七番隊,要麼是十番隊,隻有這兩支部隊是騎馬的。”
“啊!快看那個穿黑衣服的人!我知道他!他就是‘鬼之副長’土方歲三!”
在一大團淺蔥色之中,唯有土方歲三身穿黑西裝與黑風衣、腳蹬黑色大皮靴,而且還梳著一個非常西式的大背頭,故而格外顯眼。
“鬼之副長”的名氣,自不必多言。
為了一窺其真容,現場的農民們紛紛伸長脖頸,探過腦袋。
土方歲三見狀,大大方方地側過臉,好讓他們看得更清楚一些,同時揮揮手,微笑示意。
霎時,在場的村婦、村姑們紛紛紅了臉蛋,眸光旖旎。
土方歲三本就是遠近聞名的大帥哥、芳心縱火犯。
在穿著這套緊致、修身的西裝後,其體型更顯秀長,個人魅力噌噌上漲。
如此,這些村婦會被迷倒,倒也不足為奇了。
繼土方歲三之後,其身旁的原田左之助也被眼尖之人認出。
“快看!那人是‘不死的原田’!”
“據說他有不死之身!是個剖開肚皮也死不了的男人!”
這些言論一出,原田左之助頓時來了精神。
“噢噢!你們很了解嘛!看!這就是我當年切腹時留下的傷疤!想當年,我還沒有成為脫藩浪人,還在伊予鬆山藩做官時,有個討厭的家夥汙蔑我是個‘連切腹的禮節都不知道的小吏’,我這人就是愛較真,他不是說我連切腹都不會嗎?我當場就拔出了我的脅差,捅進自己的肚子裡,現場切腹給他看!”
原田左之助說著熟練地脫下上身的衣物,露出精壯結實的上身,以及其肚子上的那條顯眼刀疤。
雖然他很熱心地介紹其肚子的刀疤,但騎兵隊列的快速行進使其身影從農民們的視界中消失,聲音也隨之消散在風裡。
騎兵隊呼嘯而過,留下滾滾塵煙,以及農民們的好奇目光。
“奇了怪了,新選組的騎兵隊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嘶……我想起來了!先前不是總在傳幕府要對長州用兵嗎?”
“那這麼說……這支部隊是準備去打長州?”
“依我看呐,‘鬼之副長’統領的這支部隊隻不過是先鋒,大部隊還在後頭呢!”
“唉,前不久不是才剛在京畿打過一場嗎?怎麼又要打仗啊……”
“怕什麼,又不是咱們這邊開戰!”
“嗐,管它的,那些大人物的事情,咱們管不著!咱們還是顧及眼前吧!努力把田種好,比什麼都強!”
“話也不是這麼說,橘青登是難得的好官啊,我倒還蠻希望他大獲全勝的。”
“我也是。反正總有一方是贏家,何不讓更順眼的那人獲勝。”
“像橘青登這樣的好官,怎麼就不能再多一些呢?乾脆讓他來當征夷大將軍算了……”
“噓!瞎說什麼呢!這話可不能亂說!”
……
……
二十萬大軍——這等規模的軍團,自然不會同時行進。
哪怕是韓白再世,也管控不了紮堆行動的二十萬大軍。
否則,莫說是飲食調配了,光是日常的便溺都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為了便於管理,青登將其麾下的部隊分割成許多股,讓土方歲三和原田左之助統領5000前鋒軍,先行開路,其他部隊按照順序依次前行。
他本人以及由他所統領的主力部隊,則到11月20日時再正式開拔。
為了此次戰役,他動員麾下所有精兵強將,當真是精銳儘出,甚至都沒派人守家。
這一戰是德川家茂極力強推才好不容易落實下來的軍事行動。
假使勝了,那一切好說。
可若是敗了……“反戰派”可不會留情麵,定會展開大規模的反攻倒算!
屆時,先不論青登,德川家茂的處境肯定會變得相當被動。
他已下定決心,在消滅長州後,便娶天璋院為妻。
換言之……他做好了收德川家茂為義子的心理準備!
為了自己未來的兒子,他當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受難。
即使不談德川家茂,此戰的勝敗也關係著青登自身的前程。
如此,便由不得他不認真,由不得他不全力以赴。
儘管從表麵上來看,幕軍坐擁絕對優勢,占儘道義,兵力碾壓,幾乎想不到敗北的可能性。
但……對待戰事,青登一直秉持“慎之又慎”、“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的作戰理念。
回顧他先前的曆次作戰,無一例外,全都是內線作戰。
反觀此次的戰役,不僅是他首次指揮的外線作戰,而且還是跨越小半個日本的遠征——雖然小半個日本也沒多大,從大津到長州的直線距離,也就三百多公裡。
如此,不確定性因素倍增。
總而言之,多加謹慎、手裡多捏幾張底牌,總歸是沒錯的。
不管怎樣,這場戰役終將決定曆史的未來走向!
隨著青登的總動員令的下達,新選組的將士們紛紛踴躍響應,無一懼戰。
就連剛分娩完的佐那子和阿舞,也都表露出“重歸一線”的意願。
當然,她們的參戰請求自然是被青登婉言謝絕了。
生完小孩後要坐月子,切忌劇烈運動——這點常識,青登還是懂的。
任憑二女如何勸說,青登始終不改其意。
雖然佐那子和阿舞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如今青登麾下謀士如雲、強將如雨,即使缺少二女的相助也無關痛癢。
他趁著這倆日的時間,將手頭餘下的政務給收個尾。
他首先做的事情,便是給艾洛蒂送行。
……
……
“師傅,我出發了!”
艾洛蒂正了正身上的衣裝,躊躇滿誌地這般道。
青登微笑著點點頭。
“嗯,祝你一路順風!”
隻見少女頭戴低沿鬥笠,身披擋風鬥篷,小巧精致的兩隻腳踝緊纏著綁腿,一副即將出遠門的旅者裝扮。
在她身後,50名精銳騎兵一手牽馬、一手按刀,整裝待發。
艾洛蒂是財務室的室長,隻管賬簿,不管打仗,所以青登自然不可能帶她去討長前線。
反正也會將她留在後方,倒不如順便讓她前往八王子地區,查閱八王子千人同心的賬簿。
自青登右遷為陸軍總裁以來,“大力推進八王子千人同心與講武軍的西化”,便成其首要的工作。
就在一個月前,青登特地為千人同心購置的槍炮總算運抵至港。
在此之前,因為要將資源優先供給給新選組,所以他暫時無暇顧及千人同心。
現在手頭稍稍富裕了,外加上獲得德川家茂的支持,他得以騰出精力來推進千人同心的軍事改革。
隨著武器裝備的更新換代,千人同心的將士們瞬間完成了從“人手一支竹槍”到“人手一支火槍”的轉變。
德川家茂從法國聘來的陸軍教官們也陸陸續續到位,開始向千人同心教授時下最先進的陸軍戰法。
軍事改革是一種漫長且係統性的艱苦工作,不可能一蹴而就。
更何況,八王子千人同心並非職業軍隊,他們是半農半兵的民兵武裝,農忙時他們要種地,唯有在農閒時才可擠出時間來參加訓練。
因此,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方可使這支部隊初具戰力。
在大力推進千人同心的近代化的同時,青登打算查看其賬簿,儘可能削減不必要的開支,節約經費。
與此同時,捎帶手查看倉庫,將那些無用的陳舊裝備——例如竹槍、火繩槍——統統清理掉。
毫無疑問,能夠勝任此項工作的人,隻有艾洛蒂。
眾所周知,查賬是一門很危險的活兒。
在現代,坐滿查賬人員的直升機被火箭彈轟下來的典故,既滑稽又令人心驚膽戰。
再者,艾洛蒂的西洋人的身份,亦讓她極易受到不公正的對待。
青登自然不會傻到讓艾洛蒂獨自前往八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