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營——對幕府的敬稱。
所謂的“講武軍”,便是由講武所負責組建、訓練的新軍。
這支新軍自組建起就因複雜的政治鬥爭而曆經曲折。
先後經曆了多次縮編、減少經費。
直到德川家茂掌權、青登升任為陸軍總裁後,講武軍的生存環境才總算有了明顯改善。
在德川家茂、青登的通力合作下,講武軍擁有了跟八王子千人同心一樣的待遇,優先列裝西式槍炮,接受時下最先進的軍事訓練。
聽完男穀精一郎的通報後,窪田清音先是沉默,5秒鐘後長歎一聲:
“唉,要是長州軍能晚半年到就好了……”
講武軍有著跟千人同心一樣的毛病:雖然裝備有新式槍炮,但欠缺相應的訓練,尚未形成可觀的戰鬥力。
一言以蔽之,講武軍目前的戰鬥力遠遠未到能上戰場跟敵人拚殺的程度。
男穀精一郎同樣長歎一聲:
“即使吃力,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這是涉關江戶命運的大戰,由不得我們退縮。”
他一邊說,一邊彎下腰身,坐在窪田清音的身旁。
“清音,你的身體如何,還能拉弓、揮刀嗎?”
窪田清音聞言,莞爾一笑:
“怎麼?精一郎,你這是想讓我上戰場嗎?”
男穀精一郎平靜地回應道:
“我說了,這是涉關江戶命運的大戰,由不得我們退縮。凡是有一戰之力的人,都得上陣——包括我在內。”
窪田清音滿麵無奈地攤了攤手。
“我現在已經無力抓刀。”
“指望我揮刀殺敵,那肯定是沒戲的。”
“也就隻有拉弓還勉勉強強。”
男穀精一郎點點頭:
“既如此,在我提刀衝陣的時候,就勞煩你用弓箭來幫我打掩護了。”
窪田清音像是聽見什麼有趣的軼事,聳了聳肩:
“……精一郎,恕我直言,在這個槍炮稱霸戰場的時代裡,我們的劍又能起到多少作用呢?”
男穀精一郎攤了攤手。
“也不儘然。”
“我們接下來將以江戶做戰場,同敵軍打籠城戰。”
“在地形複雜的街町中作戰,敵軍的槍炮難以施展,我們的刀劍還是能派上用場的。”
窪田清音咧了咧嘴角,麵露自嘲神情:
“唯有在逼仄的狹窄街道中作戰,‘武士之魂’才能勉強派上用場……真是滑稽啊。”
男穀精一郎嗤笑一聲:
“清音,這並不滑稽。”
“古往今來都是如此,不是嗎?”
“精通十餘種武術的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哪怕是在戰國時代,刀劍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那些上陣搏殺的武將,有一個算一個,統統手持長槍,生怕自己的長槍比旁人短半分。”
“像上泉信綱這樣的劍聖,在上戰場後也是乖乖地手持長槍。”
窪田清音苦笑著搖了搖頭:
“精一郎,這不一樣。”
“在戰國時代,任憑薙刀、長槍如何威武,刀劍姑且還是有用武之地的。”
“然而……隨著槍炮的崛起,我是真心感到刀劍之流要被淘汰了。”
“一把普通的手槍,就勝過刀劍不知幾何。”
“一同被淘汰的,還有我們的軍略。”
“曾幾何時,我嘔心瀝血地苦修軍略。”
“先後精通了甲州流山鹿傳兵學、能島流水軍、外記流炮術……”
“沒成想,到頭來,老祖宗傳下來的這些軍略全成了派不上用場的過時玩意兒。”
“以前的所有努力、所有付出,全成了笑話。”
說罷,他緩緩拔出腰間的佩刀,雪白的刀身映照出他那若隱若現的落寞神情。
“可憐我們將自己的人生統統奉獻給劍,擊敗了無數勁敵,到頭來卻輸給時代大勢。”
“精一郎,事到如今,我就跟你坦白了吧。”
“自打受你邀請,任‘講武所頭取’一職後,我就一直很鬱悶。”
“我所擅長的武術、我所精通的軍略,統統失去教授的價值。”
“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就隻有憑著個人資曆來抬高講武所的威望,幫你鎮鎮場子。”
麵對窪田清音的傾述,男穀精一郎平靜地笑著:
“清音,我又何嘗不是呢?”
“當今時代已不需要一個隻懂得舞刀弄劍的‘劍聖’。”
“所以呢,在得知我們將於江戶跟敵軍打籠城戰時,我竟感到些許慶幸——我們這些老骨頭總算能在臨死之前,再揮一次劍!”
“哈哈哈,這說不定是神佛的眷顧啊。”
“姑且就將此戰視作刀劍……以及我們這些被時代拋棄的老家夥們的最後一戰吧!”
看著一臉樂觀、無所顧忌地放出豪言的男穀精一郎,窪田清音眨巴了幾下眼睛,眸中閃爍著哭笑不得的目光。
不消片刻,這抹眸光變為“真拿你沒辦法”的眼神。
“精一郎,你的這種樂觀心態,倒是很值得我學習啊。”
說罷,他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伸了伸懶腰,拍了拍屁股上沾著的塵埃。
“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也隻能舍命陪君子了!”
……
……
時間回到現在——
關原,天滿山,本陣——
“……”
聆聽完使者的報告,對江戶的現狀有了大致了解後,青登抬手按揉眉間,揉散已成“川”字的皺紋。
“……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給他準備一頂乾淨的營帳,以及熱乎的水與食物!”
青登的後半截話是對帳外的侍衛說的。
使者應和一聲,接著便徐徐退下。
待帳內隻剩自己一人後,青登低下腦袋,看向桌上的日本全圖,緊盯江戶的方位,整理自己目前已知的種種情報。
德川家茂下令打籠城戰,並且發下“與江戶共存亡”的誓言;天璋院做出同樣的決定,留守江戶,不願離開。
怎麼說呢……對於他們的這一係列決定,青登並不感到驚訝——這完全是這對母子會做的事情!
彆看德川家茂平日裡溫文爾雅的,看似是個連雞都不敢殺的柔弱君子。
實質上,他其實是一個性子很剛烈的人。
一個能夠趁他病、要他命,瞅準長州虛弱的空檔,立即下令發動‘長州征伐’的人,豈會是一個軟弱之人?
至於天璋院就更彆說了,她一直是一位臨難不避、果斷大膽的奇女子。
心想著目前困守江戶、危在旦夕的母子倆……青登仰頭深吸一口氣,勉強平複紊亂的心神。
下一息,他猛地扭頭對帳外喊道:
“讓總長即刻來此!”
帳外立即傳來侍衛的應和聲。
不消片刻,山南敬助小跑著撩開帳簾,出現在青登眼前。
青登直接省去寒暄,快聲道:
“敬助,我想推演兵棋,你來陪陪我吧。”
山南敬助不假思索地用力點頭:
“樂意之至!”
正當二人在地圖上擺放兵棋,準備展開激烈攻防的這個時候——
“主公!有一支來路不明的軍隊自西麵而來!”
聞聽此言,青登和山南敬助雙雙愣住。
既然是自西麵而來,那應該不是敵軍。
再說了,假使是敵軍,那它絕不可能大搖大擺地進入新選組的警戒區。
山南敬助立即反問道:
“可有看到旗號?”
帳外的侍從回答道:
“有!他們打出一麵鬥大的旗幟!旗麵上繡有鬥大的‘葫蘆’!”
青登猛挑了下眉,眸中躍出欣喜之色
“‘葫蘆’?快讓他們……不,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
話音未落,他就大步流星地衝出營帳。
在侍衛的帶領下,移步至營外的青登很快就發現那麵葫蘆旗。
緊接著,他找到一張張熟悉的麵孔。
“桐生老板!”
看著站在葫蘆旗正下方的桐生老板,青登流露出由衷的欣悅笑容——這是他近日以來笑得最開心的一刻。
桐生老板微笑著緩步迎上。
“橘君,好久不見了。”
在發動“第二次中國大返還”的前夕,青登向各地派出使者,其範圍不僅有江戶、京畿諸藩,還有葫蘆屋。
對葫蘆屋的傳信內容,大體就是讓他們多加注意,同時請求他們在秦津有難時,儘可能地提供支援。
之後,葫蘆屋方麵一直沒有反應。
因忙於戰備,所以青登也顧不上此事。
先前一聲不響的葫蘆屋,這時竟悄麼聲兒地派人來援……這著實出乎青登的意料。
“桐生老板,你們這是?”
儘管心中已有答案,但青登還是一邊詢問,一邊扭頭看向對方身後的軍隊。
約莫百來號人,儘管規模不算大,但他們卻帶來數量驚人的武器!
那裝滿一輛輛馬車的彈藥;那一尊尊炮身錚亮的大炮,令青登不禁乍舌。
桐生老板歪了歪頭,啞然失笑:
“這不是一目了然嗎?我們是來助戰的!”
“賊軍猖獗,盟友有難,自當鼎力相助!”
“如你所見,我們帶來了100名火槍手,以及我們能夠帶上的所有彈藥、武器。”
“雖不算是多麼值得稱道的幫助,但多多少少能夠助你們一臂之力。”
未等桐生老板說完,青登就立即開口道:
“桐生老板,您過謙了!”
“對我們而言,你們無疑是雪中送炭!實乃莫大的幫助!”
據青登所知,葫蘆屋以“聘雇商隊護衛”的名義,養了一支私人武裝。
不過,葫蘆屋終究不是軍閥,他們沒有割據自立的野心。
因此,其私人武裝的兵力並不算多,隻有幾百號人,並且分散在各地。
兵力這般少,竟還擠出100人來馳援青登,並且送出數量驚人的武器裝備……光是這份心意,就已讓青登感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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