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繼續戰鬥,也撐不了多少時間,隻不過是徒增傷亡罷了。
青登明確有令:不必追擊敵軍,他們若是離開南宮山,就放他們去,不必管。
於是,新選組各番隊的隊士們紛紛站在南宮山東邊的山腳下,怔怔地目送逃遁的敵軍。
奇兵隊離開南宮山,離開關原了……這事兒意味著什麼,隊士們在短時間之內難以反應過來。
在經曆短暫的愣神後,不知是何人起的頭,倏地大喊一聲“長州退兵了!”。
緊接著,此起彼伏的歡呼響遍各番隊,響遍整座南宮山!
“拿下關原了!”
“贏了!我們贏了!”
“新選組萬歲!”
“橘青登萬歲!”
“欸!欸!喔!”
“欸!欸!喔!”
“欸!欸!喔!”
……
吵雜的歡呼逐漸融合為整齊劃一、一陣高過一陣的勝哄。
相比起這愈發熱烈、昂揚的氛圍,青登刻下的反應非常平靜。
他隨手扔開掌中的隨便撿來的無銘刀,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奇兵隊逃遁的方向,臉上沒有太多歡喜。
少頃,他稍稍抬起視線,眼望遙遠的東方天際。
站在其身旁的近藤勇淡淡道:
“真是一場艱難的勝利啊……”
青登輕輕頷首:
“嗯,是啊。”
今日的具體傷亡,尚未來得及統計。
不過,光看這滿地的屍體,就能知道這數字肯定不會小到哪兒去!
不論是奇兵隊的綜合戰力,還是那可怕的“決戰澱”,都在青登等人的預料之外。
不僅傷亡很大,就連拿下關原所用的時間,也超過了他們的預想。
在開戰之前,青登等人計劃在兩天之內突破關原。
而對麵的高杉晉作等人則計劃在關原擋住新選組至少三天的時間。
最終,這場注定載入史冊的大戰持續了整整兩天半……從時間長短來看,雙方算是打了個平手,誰也沒討著好。
雖不能算是慘勝,但確如近藤勇所言:這是一場艱難的勝利。
這時,近藤勇忽地咧開他那足以塞下整隻拳頭的大嘴,露齒一笑:
“橘君,現在先開心一下吧。”
“不管怎樣,這場曆時兩天半的第二次關原合戰,是我們勝利了!”
“300年前的第一次關原合戰,東西二軍隻打了半天就分出勝負,而我們打了足足兩天半。”
“就天數而言,咱們這一回兒的關原合戰可是要激烈得多啊!”
青登聞言,輕笑幾聲,原本緊繃著的麵部線條隨之一鬆。
俄而,他“呼”地長出一口氣,頰間浮現出明顯的倦色。
整場戰役下來,他不僅打滿全場,而且每一仗都衝鋒在前。
如果青登是小兵的話,光憑此戰的表現與戰功,就足以升為將軍!
持續了整整兩天半的激鬥,饒是青登也不免感到疲憊。
如果現在有張床……不!不要說是床了!哪怕隻是給青登挖一個平整的土坑,他也會像頭海豹一樣,蛄蛹著鑽進去睡覺。
儘管現在非常想要休息,對溫暖鬆軟的被窩有著極迫切的渴求,但他心裡非常清楚: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他深吸一口氣,強打精神,放鬆下來的表情重新繃緊,鏗鏘有力地向近藤勇說道:
“勇,幫我向後方的騎兵隊傳令——即刻集結,準備出擊!”
近藤勇挑了下眉,下意識地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可他很快就緩過神來,閉上剛張開的嘴,神情肅穆地說道:
“嗯,我知道了。”
第二次關原合戰的勝利固然令人振奮。
然而……這隻不過是一個開始。
同奇兵隊在關原展開你死我活的血戰,隻不過是一個“過程”,而非“目的”。
青登他們的最終目的始終不變,那便是趕往關東阻擊法奇聯軍!解救江戶!
假使贏了關原,卻丟了江戶……意味著戰略的失敗!這兩天半來所流的血等於白流了!
因此,打從一開始,青登就在為拿下關原之後的“馳援關東”做準備。
他將包括會津鐵騎在內的全體騎兵都部署在後方,充作預備隊。
哪怕是在戰況最緊張、最激烈的時候,也未曾派他們上前助戰。
一來是因為派騎兵們去打山地戰,無異於讓一隻公雞下蛋——不是它的活,彆讓它乾。
二來若欲解救江戶,隻能仰仗騎兵隊的高機動力!
就現狀而言,毫無疑問,步兵們已經無力參與之後的“馳援關東”。
先是“第二次中國大回轉”,以變態的速度從長州趕回京畿。
在經曆短暫的休整後就火速開赴關原,同長州藩的最強部隊展開你死我活的血戰。
接連不停的高壓,已使新選組的步兵們筋疲力儘,不堪重負。
讓他們再複刻一遍“第二次中國大回轉”,以那種誇張的速度跨越整條東海街道,趕至關東……這無疑是天方夜譚!
新選組的步兵們再怎麼精銳,也終究是肉體凡胎。
既然步兵們已經跑不動了……解救江戶的全部希望,自然隻能寄托於騎兵隊了!
青登最大程度地保全騎兵們的體力,為的便是眼下這一刻。
眼前的阻礙已清,是時候統領全體騎兵趕往關東了!
現在還沒到休息的時候……接下來才是真正的戰鬥!
正當近藤勇轉身向後,準備前去傳達軍令的這個時候,一名九番隊的傳令兵急匆匆地撥開樹叢,哭喪著奔向青登。
“主、主公!終於找到您了!八王子來消息了!八王子來消息了!”
聞聽此言,青登和近藤勇雙雙一愣。
八王子來消息了……再搭配上傳令兵這悲不自勝的表情……極強烈的不詳預感登時湧上青登心頭。
他忙不迭地問道:
“八王子怎麼了?”
傳令兵以顫抖的聲線說:
“八、八王子於2日前失失、失守!”
……
……
2天前——
八王子,某處——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連綿不絕的爆炸聲是此時此地的唯一聲響,其餘動靜皆被它給掩蓋。
法奇聯軍的炮彈仿佛是無窮無儘的。
每天早上,他們都會以炮彈洗地,反複轟炸千人同心的陣地,直到將其炸成月球表麵之後,才會派步兵們上前廝殺。
這一會兒,千人同心的將士們……更正,應該說是千人同心的殘兵敗將們躲在避彈洞中,神情麻木地等待轟炸結束。
不論是從何種角度評判,千人同心的戰力與戰績都令人驚歎!
身為一介民兵,卻能在無險可守的大平原上擋住虎狼之師的猛攻,足足堅持5天之久!
這樣的戰績,既出乎敵人的意料,也出乎自己人的意料。
不論是土方歲三、艾洛蒂等人,還是對麵的酒吞童子、桂小五郎等人,都沒想到這場“八王子攻防戰”竟會持續這麼長的時間!
然而……任憑千人同心的將士們如何英勇,也終究難掩這巨大的戰力差距。
戰至現在,千人同心的將士們的死傷……不忍卒睹。
一言以蔽之,還能動彈的、沒有逃跑的將士們,隻剩下一千來號人。
減員近一半卻沒有崩潰……老實說,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績了。
不過,也到極限了。
儘管無人明說,但任誰都感覺得出來:今天就是“最後一日”!
這一會兒,土方歲三孤零零地端坐在某避彈洞中。
連日的激戰,以及重若泰山的壓力,使他刻下的模樣極為狼狽。
臉上紅一塊、黑一塊的,黑色長風衣與黑色西裝上沾滿血汙,靴底下黏著厚厚的泥垢。
雖然滿身惡濁,但他臉上那抹若隱若現的高傲之色,始終沒有散去。
此時此刻,他正默默翻看手中的相片。
這些相片正是他此前請攝影師田本研造為新選組諸將拍攝的相片。
有新選組諸將的大合照,有“試衛館派”的大合照,有他與永倉新八、原田左之助(新選組三大嫖客)的合照……
在這諸多的相片之中,他的目光在兩張相片上停留良久。
一張是他與近藤勇、總司的合照。
近藤勇抱著雙臂,咧著大嘴,一臉清爽。
總司站在近藤勇與土方歲三的中間,笑得格外燦爛,兩隻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
興許是受到這二人的影響,平日裡總板著張臉的土方歲三,在這相片中露出平靜、和煦的微笑。
至於另一張相片,便是他與青登的合照。
相比起他和近藤勇、總司的合照,他與妹夫青登的這張合照,就要嚴肅得多了。
他們倆大馬金刀地端坐在並排擺放的兩張馬紮上,手扶腰間的佩刀,神情肅穆。
土方歲三的目光在這兩張相片上來回掃視,原本沒有一絲表情的麵龐緩緩冒出情緒——嘴角微翹,笑意浮現。
冷不丁的,外頭的爆炸聲倏地止歇。
無比吵鬨的世界突然安靜下來。
四下裡唯一的聲響,就隻有耳朵深處的“嗡嗡嗡”的鳴叫。
炮擊停止了,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事在於不用再聽這連綿不斷的、令人抓狂的爆炸聲。
而壞事在於……經過這五日來的激戰,千人同心的將士們都深諳炮擊結束意味著什麼——法奇聯軍的步兵們馬上就要殺過來了!
這個時候,一道稚嫩的嗓音傳入土方歲三耳中:
“土方先生,您找我?”
一道矮小的身影鑽入土方歲三所藏身的這處避彈洞——正是土方歲三的小姓市村鐵之助。
看著閃身至其跟前的市村鐵之助,土方歲三快速收起手中的相片。
“鐵之助,我有一項很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
很重要的任務——聽見這組詞彙,市村鐵之助頓時抖擻精神,挺高胸膛:
“土方先生,請您儘管吩咐!不論是什麼樣的任務,我都不會讓您失望的!”
土方歲三微微一笑:
“說得好。”
說罷,他從腰間抽出一塊肮臟的布片,接著再從懷裡掏出一張相片——這是他的單人照,頭發向後梳成背頭,身穿帥氣的黑色長風衣、筆挺的黑色西裝、腳蹬錚亮的大皮靴,手扶腰間的和泉守兼定,斜對著相機鏡頭。
他鄭重地將他這張單人照放在布片的正中央,然後又掏出一小截斷發——這是他剛剛削下來的頭發——放在相片的旁邊,然後緊緊地包裹起來,交給市村鐵之助。
“你快離開這兒,幫我把這個交給我在多摩日野的家人。”
霎時,市村鐵之助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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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土方歲三讓市村鐵之助帶著他的相片和遺發,逃離戰場,前往日野,交給他的家人們——這其實是史實。土方歲三的那張真實相片就是這麼流傳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