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前,不論是德川慶篤,還是在座的一眾臣子,都對青登親自寫就的這封勸降書抱以強烈的期待。
兩分鐘後……他們勃然變色,“期待”變為“悲憤”。
朗讀聲剛一落下,便有一人發出氣忿的喊叫:
“欺人太甚!實在是欺人太甚!”
有了這人的牽頭後,其餘人紛紛破口大罵:
“我們還有堅城可守!我們還有上千將士可用,緣何要降?!”
“他算個什麼東西!‘以征夷大將軍之名’?他憑什麼代表征夷大將軍!”
“我寧願一死,也不願向橘青登搖尾乞憐!”
青登親自寫就的這封勸降書,雖未使用複雜拗口的文言文,但恰好就是這種簡單直接的大白話,給了水戶君臣莫大的刺激!
這既是強硬的勸降,也是赤裸裸的羞辱!
不誇張的說,青登就差將“彆瞎折騰了,你們毫無勝算,麻溜兒地投降吧”這一句話給貼到他們臉上。
他對水戶的輕視,已是溢於言表。
如此直白的羞辱,饒是修養頗佳的德川慶篤也無法忍受。
便見他騰地站起身,怒發衝冠,麵頰漲紅,兩邊太陽穴的血管如蚯蚓般直跳:
“死守水戶城!誓與橘青登決一死戰!”
……
……
一個時辰後——
水戶城外,圍城陣地——
“青登,一切就緒。”
近藤勇輕輕地對青登說。
青登麵無表情地反問:
“對麵有回應嗎?”
近藤勇搖了搖頭:
“沒有。”
“這樣啊……真可惜呀,浪費了我的一片好意。”
“要開始進攻嗎?”
“那還用說?既然對麵已展示其‘骨氣’,那我們就要予以回應才行。向十一番隊傳令!轟飛水戶城的城牆!”
“是!十一番隊,準備炮擊!”
關於如何攻陷水戶城,青登的計劃相當簡單,根本用不著任何陰謀奇計。
在欠缺攻堅能力的冷兵器時代——比如三百年前的戰國時代——要想攻打像水戶城這樣的堅城,確實是格外艱難。
若無數倍以上的兵力,就隻能靠“兵糧戰”來拖垮敵軍。
而如今,隨著科技的飛速進步,這些以磚石檑木壘成的城堡,已不足懼。
這些落後的城堡,還擋得住大炮不成?
隨著命令的送達,十一番隊的炮擊陣地立即忙碌起來。
這一架架炮口斜指天空,對準了水戶城,隨時可以炮擊。
在收到“開始進攻”的命令後,早已是摩拳擦掌的炮兵們馬上行動起來。
一道道指令發下。
一灌灌火藥填入。
然後——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一發發炮彈衝膛而出,劃破大氣,如雨點般落向水戶城!
霎時,焰浪與衝擊波席卷水戶城!
就連遠在本陣的青登等人,也感到腳下的地麵在顫抖。
剛剛還一片安寧的水戶城,這時被動蕩所支配。
當然,水戶軍並非沒有還手之力。
就在新選組開始進攻的幾分鐘後,對麵發起了反擊。
一枚枚炮彈劃著弧線飛來。
不過,這些炮彈全都落在了圍城陣地之外,除了激起無數塵土之外,毫無建樹。
水戶軍所使用的大炮,仍是那種老掉牙的古董。
射速、精度、射程,統統不及新選組所使用的新式大炮。
因此,會出現在這樣的局麵,隻不過是理所應當的。
說來奇怪,從表麵來看,對麵的火炮數量非常可觀。
水戶城三之丸的城牆上、櫓上,全都鋪有黑漆漆的小點。
雖因距離過遠而看不清楚,但從形狀來看,這些應該都是大炮沒錯。
可是這些大炮卻不發起轟擊,就這麼擺在那兒作裝飾。
近藤勇見狀,麵掛惑色,不由自主地呢喃道:
“真奇怪啊……敵軍的反擊力度比我們預想中的要弱上許多。”
青登微蹙眉頭,作思考狀,隨後便像是想到了什麼,彎起嘴角:
“這多半是水戶軍的老把戲,拿銅鐘來偽裝成大炮。”
近藤勇聞言,頓時麵露了然之色。
“黑船事件”(1853)爆發後,當時還在世的水戶藩前藩主德川齊昭派大軍來援。
因為缺少大炮,所以水戶軍搬來大量銅鐘,放在海岸上。
如此,從遠處看過去,這些銅鐘就跟大炮一樣。
其本意是虛張聲勢,震懾美艦——當然,完全沒起到作用。
不論事實如何,水戶軍的反擊力度確實是遠遠不及青登等人的預期。
新選組的炮彈覆蓋了水戶城三之丸,而水戶軍的炮彈卻無法打到圍城陣地……極不對等的戰爭。
水戶軍的將士們無比憋屈。
反觀新選組的將士們,倒是舒服極了。
青登悠哉遊哉地坐在馬紮上,靜靜注視,默默等待。
十一番隊的隊士們不斷發炮,仿佛這些炮彈都是不要錢的。
誠然,十一番隊的隊士們做不到百發百中。
十發炮彈能有一發命中,就算是走運了。
命中率雖乏善可陳,可架不住炮彈多,以及目標麵積大!
三之丸的城牆很長、很寬,乃絕佳的靶子。
日式城堡的長處是複雜的設計,並不以材料和城牆厚度見長——反正肯定扛不住炮彈的連續轟炸!
首先被摧毀的,是三之丸的櫓。
就在剛才,一發炮彈不偏不倚地正中三之丸的櫓,就像是被鐮刀割到的水稻,直接攔腰斷截。
緊接著,三之丸的城牆逐漸崩潰。
在挨了無數炮彈的轟擊後,三之丸的城牆開始搖搖欲墜。
無數碎渣、殘塊飛濺而出……那一條條裂痕不斷延長、加深。
終於——轟隆——的一聲,水戶城三之丸的城牆徹底坍塌!露出巨大的缺口!
青登淡淡地下達進一步的命令:
“準備壓製三之丸!”
他的這條軍令很快就被傳至二番隊、三番隊與六番隊的陣地。
順便一提,青登沒讓芹澤鴨參與進攻——這主要是考慮到芹澤鴨乃水戶藩出身。
讓人去攻擊其家鄉……這未免太過殘忍。
雖然芹澤鴨對“水戶征伐”不置一詞,但出於各種考慮,青登還是決定讓他及其麾下的四番隊充作預備隊,留在後方。
永倉新八、齋藤一與井上源三郎各就各位,整裝待發。
青登並沒有立即命令他們向前推進。
他讓十一番隊繼續炮擊,對著三之丸內部展開飽和式轟炸,即“炮火洗地”。
就這麼炮轟了好幾輪,將三之丸內部的絕大部分防禦設施都炸爛,青登才讓永倉新八等人開始進軍。
“二番隊!跟我上!”
“三番隊,前進。”
“六番隊!進攻!”
三支部隊如潮水般湧向城牆缺口,攻入破碎的三之丸。
實話說,這是一場無聊的戰鬥。
水戶軍的將士們何曾見識過這般猛烈的炮雨?
新選組不費一兵一卒,隻用了些許炮彈就摧毀了他們無比倚重的城池……這帶給他們的衝擊,真如晴天霹靂一般!
他們本就士氣不高,麵對奔殺而來的虎狼之士,他們連像樣的抵抗都沒做出就潰不成軍。
事實上,即使不談裝備差距,隻論個人勇武,水戶軍也鬥不過新選組。
在新選組於京畿浴血奮戰,接連迎擊農民軍、長州軍、法誅黨等勁敵時,水戶軍的將士們待在安逸的關東,未曾受過戰火的洗禮。
他們對戰爭的認知,隻停留在說書人的口中。
一群新兵蛋子碰上百戰老兵……結果如何,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