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朕叫你呢。”
嬴政故作不滿地道。
“何以如此困乏,你昨夜是又宿在樓台了不成?”
樓台,是秦國的勾欄名稱,是秦國民間唯一的娛樂場所,官府承辦壟斷,民間不得私自開設。
“哈哈哈哈!”
群臣都笑出聲來。
殿內原來本如一潭死水,瞬間就變成了一眼活泉。
秦國朝堂氛圍很矛盾,有時候如三九寒冬凜冽萬分,有時候如冰雪消融春意暖暖。
這其中的變化關鍵,就是那位高坐九層高台之上的始皇帝之態度。
“秦國誰人不知,樓台一半稅收都是長安君貢獻的,長安君大氣!”
跪坐群臣內,身穿黑色朝服,麵相英武非凡的李信似褒實貶,聲音清朗。
“哈哈哈哈!”
殿內群臣一聽,笑的更歡暢了,其中的嘲笑意味很是明顯。
以一己之力養活半個樓台,這是嬴成蟜的標簽之一。
逛樓台很正常,放鬆娛樂嘛,群臣誰都逛過。
可逛到嬴成蟜這樣的,如此癡迷女色,放縱,群臣自然瞧不起。
“怎麼?你羨慕?”
嬴成蟜站起伸了個懶腰,居高臨下地看著李信,揚了揚下巴。
被人占據高點俯視,李信內心很不爽。
他身高九尺,秦一尺約為二十一厘米,九尺就是一米八九。
嬴成蟜身高不到八尺,為一米七五,遠沒有他高。
他很想像嬴成蟜一樣站起來說話,但他忍住了,不合適,沒禮數。
“我羨慕你?羨慕你什麼?狎妓嗎?哈哈,長安君真是與信開了個好大的玩笑!”
“隴西候不羨慕成蟜,成蟜倒是對隴西候羨慕的緊啊。”
羨慕我?這廝倒是還有些眼光。
心裡這麼想,李信嘴上卻道:“那可真是信的不幸,信可不想與長安君扯上關係。”
“哈哈哈哈!”
群臣笑聲連成一片。
在秦國,誰也不願意與嬴成蟜扯上關係,哪怕是羨慕與被羨慕的關係。
大家看到嬴成蟜熱臉貼上冷屁股,都很是喜聞樂見。
看這廝站起來,還以為總算有些骨氣,沒想到是攀關係。
可惜,秦國無人待見你!
“羨慕隴西侯尊老愛幼,看淡功名,能將滅楚之功讓與武城侯。”
嬴成蟜話還沒落地,霎時朝堂內一片死寂,猶如按下了停止鍵。
所有人的目光都很是奇異或看嬴成蟜,或看李信。
幾年前,就在這鹹陽殿上,始皇帝嬴政欲滅楚國,問名將王翦。
“王翦,你需要多少人能滅掉楚國?”
名將王翦對答:“楚國地域廣闊,兵力強盛,非要六十萬不可。”
嬴政覺得太多了,搖了搖頭,很不滿意,六十萬,幾乎是秦國全部兵力了。
李信適時站起,自信滿滿地道:“楚國沒那麼厲害,我要二十萬就夠了。”
嬴政大喜,當場就任命李信為將,率領二十萬秦軍征討楚國。
並對王翦說:“王翦啊,你老了啊。”
王翦借坡下驢,請老歸鄉,嬴政應允。
王翦早已是天下名將,當時的李信名聲遠遠不及王翦。
當年若是李信破滅楚國,李信將借此戰,踩著王翦上位,成為王翦所不如的天下名將。
但滅楚之戰,李信敗了!
大敗虧輸!
二十萬秦軍永遠埋在了他國的領土上!
始皇帝嬴政這才發覺王翦老謀深算,親自去請王翦回來,領軍六十萬,這才滅亡楚國。
這件事,是李信一生的恥辱。
什麼尊老愛幼,看淡功名,將滅楚之功讓與武城侯。
為將者眼中無有老幼,隻有敵我,為的就是戰功,求的就是名聲。
滅楚之功不是他李信的,不是他讓功,是他沒那個本事。
嬴成蟜說這話的方式,和先前李信說嬴成蟜的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在揭短。
但李信卻沒有嬴成蟜那兩下子,氣的麵色漲紅,羞怒之色溢於言表。
他再顧不得什麼禮數不禮數,站起來怒指嬴成蟜。
“嬴成蟜!你!”
“我怎麼?說錯了?”嬴成蟜一臉無辜。
“隴西侯義薄雲天,寧可犧牲二十萬將士性命。也不搶這滅楚之功,如此氣魄,我是萬萬不及的。”
“血口噴人!我殺了你!”李信怒火衝天。
“冷靜!冷靜!”
“不值得!何必與這等人計較!”
“他就是故意激怒你,隴西侯不要上當!”
李信眼睛都紅了,滿是血絲,要不是身邊人攔著,就衝上去暴打嬴成蟜了。
故意葬送二十萬將士性命,這種帽子,沒有一個領兵人戴的住。
“長安君此話言過了。”
跪坐在第一排,頭發有些灰白的王翦轉過頭,他是真的老了。
他是秦國當前第一名將,也是天下當前第一名將。是繼武安君白起之後,秦國新的武將領袖,戰功彪炳。
戰國七雄,除了秦國本身,還有六個國家,他一個人滅了其中最能打的兩個國家,趙國和楚國。
燕國,是他和兒子王賁一起滅的。
齊國,魏國,是他兒子王賁滅的。
除了韓國,其他六國哪個被滅都和他直接或者間接的關係。不是被他滅,就是被他教出來的兒子滅。
秦國聞戰則喜,極其敬重戰功顯著者。而王翦,就是秦國戰功最顯著者,沒有之一。
王翦開口說話,誰都要聽一聽,嬴成蟜也不例外。
“勝敗乃兵家常事,除了武安君,天下哪有不敗的將軍?隴西侯也是為歹人偷襲方才失利,長安君不該汙蔑隴西侯。隴西侯熟讀兵書,精於武略,以兵事而言,長安君不如隴西侯遠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