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今日嬴成蟜上早朝,刺激到了這位四朝老將,老將軍以為嬴成蟜有謀反之意,這才屬意蒙毅嚴加搜查。
沒人能想象到,嬴成蟜這個豎子,竟然能收下蓋聶這樣的門客。
那豎子這麼多年,不會是在藏拙吧?
李斯腦子裡剛閃過這個想法,他自己就推翻了。
不可能,那豎子能收下蓋聶,一定是碰巧施恩與蓋聶。
他要真有本事,早年間定與陛下爭奪王位了,哪有人能麵對王位的誘惑無動於衷?
“長安君近十年沒參與過政事,天下剛剛一統,長安君便上了朝堂,這很難不讓人不生出想法。”
果不其然,張蒼的回答與李斯的想法並無二致,師兄弟判斷一致。
“事情便是如此,蒼已儘數告知師兄,師兄才智勝蒼十倍,師兄接下來要如何做,蒼便不在此畫蛇添足了。”
張蒼吸著冷氣,告辭離去。
李斯拉住張蒼衣袖,低著頭道:“師弟為何如此?”
張蒼今日來此,顯然就是專門為了他的事來的。
因為韓非之死,張蒼已多年不曾與李斯聯絡,為什麼今日專門到此排憂解難。
在李斯變相承認是他殺死了韓非之後,與韓非最為要好的張蒼,為何就像沒聽到此事一樣,還是將知道的事情告訴了李斯。
這一句為何如此,裡麵包含了諸多問題。
李斯不解。
“師兄啊……”
張蒼看著李斯的眼神很複雜。
仇恨,擔憂,親近。
很難想象,人的眼神怎麼能同時表達出這麼多的情緒。
推開李斯抓住自己袖子的手,張蒼離去。
臨走,他也沒有給李斯一個答案。
就像這麼多年,李斯也沒給他一個答案一樣。
張蒼走後,李斯的手向著堂門方向五指伸開,緩緩聚攏。
他像是要把張蒼抓回來,要把自己師弟抓回來,要把那麼多年的師兄弟情感抓回來。
“回不去了。”
李斯自嘲道。
那年夜晚,他踏著夜色走進鹹陽獄時,就注定他這輩子,隻有一條路能走了。
他又燒開一壺茶湯,滾燙的茶湯冒著呼呼熱氣,濃鬱渾濁的湯水倒映著他那死板的臉。
他指尖輕觸剛燒開的茶湯,一觸即逝,劇痛如火燒般的感覺,從他指尖一直蔓延至他的心裡。
“師弟,你不疼嗎?”
李斯凝視著指尖的新生紅腫,想象著這痛楚若是從嘴巴蔓延到胃裡,又是何等難受。
他很想嘗試一下。
拎起了茶壺,卻遲遲下不了傾倒的決心。
他那張死板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不敢啊!”
哐當~
他把茶壺扔在地上,滾燙的茶水四濺,他連忙後退三四步躲開。
“韓非師兄,張蒼師弟,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做不到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哈哈哈,呂不韋說的沒錯,我和他一樣,都是商人!”
商人逐利!
“來人!備車!鹹陽宮!”
李斯要把蒙毅這件事告訴嬴政。
要把張蒼和他說的話告訴嬴政。
他要讓始皇帝看到他的忠心,看到他李斯才是最忠心的那個人!
做到秦國實權上卿廷尉就夠了嗎?
不!
不夠!
李斯死板著一張臉,在心裡對自己怒吼著。
我要做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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