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
“長公子醒了!”
“快去稟告陛下!”
“諾!”
……
嬴扶蘇睜開雙眼,躺在錦塌上,一動不想動。
他雙眼沒有焦距,看著以千年梨花木雕刻的床頂怔怔出神。
太醫令夏無且先是向嬴扶蘇告罪一聲,然後坐在床邊。
在這期間,嬴扶蘇沒有什麼回應。
按照以前,以嬴扶蘇的性子,此刻是必定要起身回禮的。
醫家講究望,聞,問,切。
夏無且作為太醫令,一身醫術自不用多說,自是極好。
手還沒搭上去時,隻看嬴扶蘇麵色,聽嬴扶蘇呼吸聲,就知曉嬴扶蘇身體應無大礙,此是心病。
嬴扶蘇沒有還禮,夏無且省去了“問”這一步驟,直接搭上嬴扶蘇手腕,切脈診斷。
少頃,夏無且再行一禮。
崇尚古禮的嬴扶蘇還是沒什麼反應。
夏無且便退出宮殿,這裡已經用不到他了。
脈相顯示,嬴扶蘇身體無礙,心緒雜亂無章,確實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
屋內,宦官宮女見狀,一個個小心謹慎,連呼吸都放緩了些。
……
“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此句是說,君子擔心死亡之後,他的名聲不被世間稱頌。名聲之與人,更甚生命!”
一身正氣的淳於越義正言辭,告訴嬴扶蘇,人生於世間,最重要的不是生命。
“今日長安君不過是還了幾句嘴,陛下又怎麼能懲罰呢?”
那個教嬴扶蘇名聲重於生命的淳於越,在朝堂上表達出——名聲並不重要。
“我儒家求的是太平盛世!濟世救民!以仁,禮,治天下!想要學會,長公子當先要看的便是《論語》。此乃我儒家先賢記錄孔子言行編撰成書,字字珠璣,一字千金!”
淳於越第一本要嬴扶蘇閱讀的書便是《論語》,告訴嬴扶蘇這裡包含孔子處世之道,每個字都要仔細感悟。
“臣!遵旨!”
朝堂上,淳於越應始皇帝之命,答應教導嬴扶蘇由嬴成蟜注釋的《論語》,那神情,很是激動。
一幕幕景象,在嬴扶蘇腦海中如幻燈片般放映,讓他茫然,讓他迷惑……
“陛下,長公子醒了。”
趙高入內通稟,神態恭敬,看不出一點被撤去行璽符令事的怨氣。
“知道了。”嬴政的回應很平淡。
趙高一躬身,退了出去。
站在嬴政身後的蓋聶,看見嬴政很是快速地收斂手上竹簡,把那些奏章都隨意堆在一起。
“蓋聶。”
“臣在。”
“扶蘇醒了,你去告予成蟜,讓他去看看,免得他擔心。”
蓋聶麵癱著一張臉:“長安君不會擔心長公子,陛下亦不必擔心長公子。”
嬴政雙手一緊:“荒唐!朕何時說過自己擔心?那逆子因為一點小事就暈厥朝堂!心性如此不堪,朕……”
嬴政說不下去了。
蓋聶與趙高不同。
趙高做行璽符令事時,站在嬴政身側,一直是半低著頭的。
當嬴政與他說話時,腦袋全部低下,不會正視嬴政的雙眼。
而蓋聶不是。
蓋聶氣宇軒昂,猶如一柄歸鞘寶劍。
除了行禮時輕微低首,任何時候都是平視前方。
既不盛氣淩人,也不會低人一等。
嬴政與他說話,他頂著一張麵癱臉,就坦然地與嬴政對視。
嬴政黑著臉。
蓋聶直勾勾的眼神,當他想起了昨日此處,揚言與他瞪眼的某位豎子。
成蟜那點毛病你是一點沒糟踐,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知道吧?
“若是趙高於此,除了朕問的問題,他不會多說一個字。”
“臣名蓋聶,不為趙高,陛下若想找中車府令,臣這便出去喚他進來。”
“罷了。”
嬴政重新拿起竹簡,繼續批複這些似乎永遠不見少的奏章。
雖然他內心確實如蓋聶所說,很想去看看嬴扶蘇目前情況。
但他忍住了。
他也說不上是為什麼。
可能是當皇帝當久了,已經忘了怎麼做一個父親吧。
章台宮的燈火持續燃燒,燈芯嗶啵作響,有時炸開一個小火苗。
當燈油漸漸積累出一小灘時,趙高又進來了,帶來一個嬴政略有些意外的消息。
“陛下,李斯求見。”
李斯,他來做什麼?
嬴政毛筆一頓。
哦是了,想來是蒙公應激反應,捉拿人員過多,殃及了廷尉大牢。
“宣他進來。”
“唯。”
就在趙高應聲要走之際。
又一個宦官走入章台宮。
“陛下,長公子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