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許諾了!這可不許反悔,臣日後努力!”
“那你可快些,再晚幾年,你家女娃便做不成後了。”
呂不韋呆立三秒。
忽然就明白為什麼嬴成蟜一臉不喜之色了。
秦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國家?
把那些雜緒拋出腦外,呂不韋走到那兩堆反他眼睛光芒的圓球麵前。
俯下身,拿起一顆橙色的,對著燭光仔細打量著。
少頃,他眼中那本就震驚不已的神色,比原來還濃鬱了十倍。
“絕世琉璃!”呂不韋顫聲道。
然後他低下頭,又拿起一顆紅色的,再次照在燭光下仔細觀看。
兩顆除了顏色差異,形狀有細微差彆之外,材質完全相同,成色也是相差無幾。
“這顆也是!這顆也是絕世!”
呂不韋拿了一顆又一顆圓珠,在燭光下照耀,其中最差的一顆圓珠,在呂不韋的認知中,也是屬於上品琉璃。
呂不韋在未為嬴子楚門客時,是名滿天下的大商人。
呂氏商會遍布天下,富有四海異寶,呂不韋什麼稀罕物件沒見過。
其鑒寶之準,絕對是當世前幾。
能與其匹敵者寥寥無幾,他也一向很自負他鑒寶的眼光。
但今日,呂不韋懷疑自己了。
因為這樣論堆的絕世琉璃珠,他真的沒見過。
哪怕他都鑒定過了,他還是覺得自己走了眼,這些絕世琉璃珠不是真的。
要讓他相信這些都是真的絕世琉璃珠。
除非這天下的絕世琉璃珠都長了翅膀,自己飛到了成蟜宮。
“相邦會挑玻璃珠?”韓姬一臉喜色地小跑過來道。
“玻璃珠?韓妃管此物叫玻璃珠?”呂不韋急忙連聲道。
琉璃有許多彆稱,如繆琳、琅軒、陸琳、琉琳、硝子、藥玉、罐子玉等,就是沒有玻璃這個叫法。
“然也,蟜兒便是這麼叫的。相邦大人看儘天下奇物,想必最會挑寶,請從此堆中為我選一顆最好的玻璃珠來。”
是了,果然是我看走了眼,此物是玻璃,而非琉璃。
這世間竟如此奇妙,竟有兩種物事相似至此,幾可謂一模一樣,連我都難以查出其中分彆。
但,我都著了道,這世間又有幾人能辨彆二者真偽?
我若是以玻璃做琉璃販賣,必能以假亂真。
為保萬無一失,一件琉璃摻五件玻璃,到時真為真,假亦為真,秦國大富矣!
呂不韋本來靜下去的心又劇烈跳動不已,但他麵上沒顯露。
而是順著韓姬玉手所指,看向嬴成蟜未看過的那一小堆玻璃珠,然後他又看了看那大堆的。
呂不韋按照琉璃珠的辨彆方式去辨彆,明顯小堆質量不如大堆。
“以臣眼力,若要選顆最佳的琉璃,不,玻璃珠,那一堆成色更好些。”
“不不不,那堆不好。”韓姬想都沒想,就搖著腦袋否認了呂不韋。
呂不韋在最擅長的領域被否定,但卻沒有產生絲毫負麵情緒,他是一個心思縝密且心性極佳的人。
“臣之鑒彆方式是以琉璃之法鑒彆,此物既是玻璃,臣之方法想必不適用。敢問韓妃,這玻璃珠該如何鑒彆好劣,為何這一小堆要比那一大堆要好?”
韓妃指了指還被當做沙包的嬴成蟜,道“我也不知,但大的是蟜兒不要的,小的是蟜兒還沒看過的。這琉璃珠是蟜兒所造,他定是知道哪個好哪個劣。”
“原來是成蟜公子所造。”呂不韋心臟跳的越發劇烈,看著嬴成蟜那張苦瓜臉,就像是在看一座苦瓜型金山。
此物雖是玻璃,而非琉璃。但若可批量製造,在辨彆玻璃,琉璃兩者差彆之前,秦國自可大賺特賺。
成蟜公子發明此物,天佑大秦!
大秦有成蟜公子,六國焉有命在!
附和的話說完,呂不韋突然意識到什麼,他猛然扭頭,毫無禮節,臉上有些潮紅地盯著韓姬道“韓,韓,韓妃方才所言,是琉璃,而非玻璃,失言否?”
韓姬有些害怕地退了一步,連聲道“沒有失言,相邦方才不也說了琉璃二字?這物件本就是琉璃珠,是蟜兒硬要叫做玻璃珠,我聽之日久,便隨蟜兒一般叫法了。”
這物件本就是琉璃珠。
韓姬的這句話就像是一根楔子一樣,深深地紮進了呂不韋的腦中。
玻璃就是琉璃……此物是真的琉璃!
呂不韋再難掩飾內心之態,他麵紅耳赤,呼吸急促。.八1.??
他扭頭,看著還在拋著嬴成蟜,玩的正歡的秦王和蒙武,怒發衝冠。
他像是一頭發怒的公牛一般,毫無形象地衝了過去。
“你這兩個豎子!快放下成蟜公子!快放下成蟜公子!”
嬴子楚看著鞋都跑丟一隻,攔在二人中間不讓二人繼續,衣衫不整的呂不韋。
想到上次見呂不韋如此失態,還是他們被趙國追殺,逃離趙國的時候,不禁大笑。
“哈哈哈,此為孤之相邦邪?非也!此為邯鄲出逃之呂姓商賈也!”
“哈哈哈,相邦往日說我等野蠻,今日何以也如此?今日相邦才像個秦人矣!”蒙武抱著嬴成蟜,也是哈哈大笑。
呂不韋根本不理二人調笑。
他三步並作兩步,小心翼翼地,上前將嬴成蟜從蒙武懷裡輕抱出來,用那種生怕嚇到三歲稚童的語氣輕聲喚道“成蟜公子。”
嬴成蟜不理呂不韋,坐在地上,冷著一張臉在那裡生悶氣。
他現在怒氣衝衝,誰也不想搭理。
他身體九歲,但他心智可不是九歲。
他是穿越者,一場車禍讓他魂飛冥冥。
再有意識的時候,就是在韓姬的肚子裡。
算上前世的三十歲,他現在應該是三十九歲。
任哪個三十九歲的成年人被當做沙包扔來扔去,被嬴子楚和蒙武這麼戲耍一盞茶時間,心情也不會舒暢。
呂不韋看嬴成蟜不理他,急得繞著嬴成蟜來回轉圈圈。
嬴子楚見狀,笑容斂去,皺起眉頭。
“蟜兒,你怎可對相邦如此無禮。”
說著話,就踏步向嬴成蟜走來,要拉嬴成蟜給呂不韋賠罪。
呂不韋扭頭怒盯秦王,那眼神分明在說,還不都是王上害的!
當年秦王不叫嬴子楚,叫做嬴異人。
在嬴異人於趙國為質子時。呂不韋便一眼看中嬴異人,自投到嬴異人門下。
當時呂不韋已是名滿天下的大商人,這麼做無異於自降身份。
有人便問其為什麼放著那麼多王公貴子不去投靠,而要投靠一個無權無勢的棄子呢?
呂不韋答曰“此奇貨可居。”
時人視呂不韋瘋癲。
然呂不韋我行我素,真的將嬴異人奉為主君,一直為嬴異人返回秦國奔波勞碌。
最後又在趙國要殺害嬴異人之前,得到消息,連夜將嬴異人從趙國護送到秦國。
歸秦後,嬴異人改名嬴子楚。最終成功上位為秦王,呂不韋多年投入終見回報,成了秦國相邦。
以商賈之身,成一國相邦。
行至高無上之權力,天下唯呂不韋一人。
雖然嬴子楚給呂不韋的回報不可謂不大。
但呂不韋對嬴子楚的再造之恩,救命之恩卻是更大。
所以呂不韋數年來這首次發怒,讓嬴子楚這位秦王竟有些訕訕,停住了腳。
秦王心中暗暗驚奇。
相邦今日這是怎的了?
往日不是勸孤不得拔苗助長,溺愛蟜兒。
今日怎比孤還要慣著蟜兒?
呂不韋見嬴子楚住了腳,轉過頭,那一臉凶意儘數化為笑意。
那笑意有多甜?若是有蜜蜂於此飛舞,都能到他臉上去采蜜了。
偌大的成蟜宮內,隻聽這位權柄無兩的實權相邦小心翼翼,輕聲輕語,討好地道“小秦王。”
“噗!”蒙武連忙捂住嘴,一臉活見鬼。
“咳咳咳咳咳咳!”
秦王咳嗽聲不斷,像是突然得了重度喘疾。
韓姬……
這位嬴成蟜的生母,偷偷摸摸得把嬴成蟜沒看過的那一小堆琉璃球,都裝進了自己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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