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
趙高應聲後,看了看始皇帝身邊,有些猶豫,沒有立刻離開。
他擔心始皇帝的安危。
“去做你的事。”
“唯。”
始皇帝看著趙高的背影,想著剛才嬴成蟜說的郭開類趙高。
成蟜之意,是說秦之趙高,便是趙之郭開乎?要殺之乎……
糊塗矣,趙高從朕年幼之時保朕至今,從趙國護朕到秦,焉能以成蟜三言兩語殺之?
便算是成蟜看到趙高將有謀逆之舉,那也是日後的事。
有畏者,怎敢稱王?怎能稱王?怎配稱王!
朕決不做昭襄先王斬白起之自斷臂膀事也!
“待扶蘇出了大鄭宮,朕再與你說何以強國。”
皇兄是想要大侄子旁聽?也好,我一次教倆。
嬴成蟜同意道“可,那皇兄你自行離去,我便不送你了。”
“書予朕。”始皇帝頭也不回地道“兩本都要。”
……
趙高一日兩登丞相府。
“……左相,右相,陛下旨意便是如此了。高還要去內史府和禦史中丞府,這便先行一步。”
趙高對著王綰,李斯行彆禮。
王綰,李斯回禮,嘴上說著離彆時的客套語。
趙高轉身欲行,忽然一拍額頭。
“險些忘了大事。”
他在李斯,王綰迷惑的眼神裡重新轉過頭,對著李斯道“陛下要左相去告知淳於仆射,六日後的大宴。凡儒家門生,無論官職高低,爵位幾何,都可入宴。”
“左相身兼儒法兩家之長,得陛下委以重任,高甚羨之。內史府與博士署甚近也,左相若無其他要事,這便與高同行可乎?”
“與趙車府令同行一段路,此斯之幸也。”
二人並肩同行,出了丞相府。
王綰望了望兩人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思索。
這兩人,應該同行有些時日了……
丞相府外。
李斯和趙高邊行邊聊。
趙高先道“李兄為丞相後,氣場與廷尉時大為不同,比之隗相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話聽上去是趙高在恭維李斯,實際上卻是趙高在告誡李斯——你再保有這種心態下去,這丞相之位就坐不穩了。
李斯刻板的臉上湧上一抹苦色,道“趙兄教訓的是,斯為丞相後心態失常,憑生攀比與炫耀之心,日後不會了。”
孺子可教。
趙高滿意道“高未有此意,李兄多想了。”
路過秦人都行色匆匆,持著長戈的城防軍也在儘職巡邏。
長長的馳道空無一人,將這熱鬨又死寂的鹹陽城劈成兩半。
兩人隨意閒聊著。
李斯在於趙高閒聊時,腦中一直在思考為什麼始皇帝偏要他去告知淳於越。
博士署和內史府相距不遠,陛下明明可讓趙高順路告知淳於越,為何偏要我去?
依長安君所言,陛下之旨意不能多想,其要我去告知淳於越,就是在陛下心中,我最適宜做此事。
但,為何是我最適宜?
想不通……
兩人正照常走路。
李斯突然對著趙高深施一禮,認真地道“敢問趙兄,陛下為何要斯去與淳於越言說此事。”
這是李斯被嬴成蟜按在石桌上險些身死,直到說出“斯要做丞相”才生還所得到的感悟——有些時候,直來直往可能有奇效。
李斯要是知道嬴成蟜根本沒想殺他,無論他說什麼最後都會放了他,不知會作何感想。
趙高詫異萬分。
一邊扶起李斯,一邊腹誹。
毫無城府,遇事藏不得心。
一個丞相之位,便能將人改變如此之大乎?
我是否還應和李斯交往下去?
罷了,其已是丞相位至人臣,若是斷交,高先前所為皆前功儘棄矣。
“李兄這是何意?快快請起。李兄身兼儒法兩家之長,又和淳於仆射同在稷下學宮學要李兄去告知此喜訊,理所當然也。”
“多謝趙兄。”
李斯來不及細想趙高所言何意,先道謝一聲。
兩人繼續並肩而行。
但直到趙高行到內史府,和李斯互相拜彆前,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李兄先行,高去告知蒙內史。”
“那斯便先走,趙兄閒暇之餘可來府上坐坐,我府大門隨時為趙兄敞開。”
拜彆趙高。
李斯低頭獨自前行。
繼續想著趙高與他說的話。
身兼儒法兩家之長。
此話趙高盞茶時間與我說了兩遍,算上府上那遍,這便是三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