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話到底是何用意,僅是說我師從荀師,儒法並修乎?
我與淳於越同在稷下學宮學習,所以要我來告知淳於越這個喜訊。
這話聽上去似乎沒什麼不妥,但趙高其人說話喜歡暗喻內隱,定不是字麵之意。
嗯?喜訊?喜訊!
這怎麼能是喜訊!
李斯豁然停步,身體顫抖,雙目失神,身上不斷得向外冒冷汗。
他覺得頭腦有些暈眩,想要扶些什麼。
抬頭四望。
一個紅磚黑瓦,搭建半是粗獷秦風,半是齊國學風的官府就在他右側。
博士署,到了。
李斯看著那碩大博士署三字,內心變幻不定。
淳於越乃斯之好友,但斯不能失了聖寵。
斯已是人臣丞相,上無可上,何必為之。
但若斯此事辦不好,丞相之位或失,隗狀之例就在眼前。
斯在糾結什麼?
斯殺過韓非師兄,賣過張蒼師弟,今日再賣一淳於越又何妨?
斯僅能為刀乎?
斯之才華陛下不見乎?
陛下會因此事下了斯丞相之位?
無數的念頭在李斯腦中紛亂駁雜,讓這位新晉的大秦左丞相站在博士署麵前許久,邁不出一步。
“如今還是當值時間,李兄以勤勉政務聞名,如今不在丞相府而至博士署,可是有什麼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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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抬頭視之,其正前方,正是其要尋的淳於越。
李斯站在這如此之久,被博士署的儒家門生看到,便去告知了淳於越。
淳於越向李斯施著古禮。
他的古禮一板一眼,一絲不苟,每一次都可做古禮規範。
恍惚間。
李斯好像回到了稷下學宮。
看到了那個在荀子這位儒家異類門下,唯一留下的傳統儒生,淳於越。
李斯忽然釋然了。
那張刻板的臉擠出一絲很是難看的微笑。
他看著雖然打扮的整整齊齊。
但是眼中血絲密布,臉色蒼白,麵容憔悴的淳於越,道“陛下命斯來尋你。”
李斯本以為淳於越會有詫異,疑惑的表情。
但淳於越沒有。
淳於越就像是早已知道了這個消息一般,輕聲道“不知是何事。”
尋你去死。
李斯默念。
抓著淳於越的手臂向博士署走去。
“進去尋一私室說。”
淳於越打下李斯抓住自己的手,在李斯不解的目光中,道“於禮不合。”
李斯盯著淳於越血絲雙眼。
“周禮未說友人不得把肩相行。”
“與秦禮不合。左相學法越學儒,儒法不同路。陛下既是要左相帶口諭與越,此處說過,左相便可離去。”
李斯看著淳於越疏遠的麵容,聽著淳於越一口一個左相。
神色變幻隻一息時間。
這位大秦新晉左丞相衝過去,用力拉住淳於越的胳膊,向博士署行去。
李斯這次抓得淳於越手臂生疼,淳於越都不需要試,就知道不動武是甩不脫的。
“尋私室!”
“丞相不易,何苦來哉?”
“倉廩足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為丞相則有良心。”
“《管子·牧民》沒有最後七個字,李兄擅自更改先賢之作,於禮不合。”
李斯抓著淳於越,在博士署所有人眼前行過。
淳於越尋了一處私室,臨近前,攔住李斯。
“羊跑掉了再補羊圈,也還不遲。”
李斯拉開淳於越,先入私室。
“陛下曾在斯麵前說了兩次‘功臣若不能全身而退,陛下何顏立於天下’,斯之功,大矣!”
淳於越揉揉有些疼痛的手臂,隨李斯入私室。
二人入內,相對而坐。
“李兄可以言說了罷。”
“陛下要斯,王綰,馮去疾,蒙毅四人率領各自府署。三日之內擬定眾臣封地交予陛下。六日後,陛下要召開大宴,分封群臣。陛下要斯來通知你。六日後大宴,凡儒家門生,無論官職高低爵位幾何,皆能入宴。”
淳於越一臉平常地點點頭,道“越知矣。”
李斯盯著淳於越那張此刻和他一樣麵無表情的臉,忍不住道“你真不知道這意味什麼?”
淳於越笑了笑,道“入宴儒生皆死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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