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懵然,忽然覺得這水和當年先王拍在他身上的血汙很像。
“呂叔你得帶個麵具,還得改個名字,怎麼說也要給皇兄個麵子啊。”
嬴成蟜從懷裡掏出表麵做工粗豪,細微處精細有加的相邦印遞到呂不韋手中。
笑著道“委屈一下。”
呂不韋捧著異常熟悉的相邦印,低頭摸著上麵的紋絡,怎麼摸也摸不夠。
等他回過幾分神,抬頭想要和嬴成蟜說些什麼時,剛說了“蟜兒”兩個字就住了口。
其眼前除了有一尾蹦蹦躂躂仍然垂死掙紮的肥鯉魚外,空無一活物,嬴成蟜不知何時離去了。
呂不韋穿著秦莊襄王賜給他的商衣,將失而複得的相邦印揣入懷中,看著麵前看了數年之久的湖麵,眼有淚淌。
昔年薑太公釣魚,釣來了周文王。
他呂不韋仿先祖薑太公之舉,直鉤釣魚,嘴上說是做嬴成蟜身後隱臣,心中確實也是如此想的。
但還有一絲不甘摻雜其內,卻也是真的——壯誌未酬。
“先王,你我願景,有望了。”
呂不韋緊了緊身上玄色大氅,擦去老眼上的濕潤。
“也不知道蟜兒怎麼說服的陛下,要先把韓地之事料理完。”
呂不韋自去尋了一張麵具戴在臉上,等不及明日,懷中揣著相邦印坐著馬車就到了相邦府。
闊彆數年,呂不韋在相邦府門前卻沒有逗留之意,給相邦府府兵出示了一下相邦印就快不入內。
韓地慘事是他一手為之。
雖然是為了讓始皇帝知道民心民意的可貴,為了能夠解放韓地民眾的思想,而不得不為之。
但呂不韋的心,深有愧疚。
他帶兵滅了周朝,在戰場上指揮秦軍殺人他沒有愧疚,因為那是戰場上,死的是敵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可韓地那些死去的人是民,對他呂不韋沒有利益關係,卻全部都因為他呂不韋而死。
他想要以最快時間給韓地派發縣令,縣丞,縣尉,郡守,郡丞,郡尉,讓韓地以最快速度從悲度蠟祭的情緒中解放出來。
這些並不能讓呂不韋心中愧疚消去,因為人死不能複生,隻能讓呂不韋心中愧疚減弱一些。
呂不韋此行脫掉了秦莊襄王贈送的大氅,是穿著印有長安君府印記的衣衫來到相邦府。
一路上雖然有好些異樣的眼光投來,但行進過程卻是暢通無阻。
相邦府不是軍隊,隻認虎符不認人。
按理說相邦印隻有相邦持有才有效,其他人持有若是不正常手段拿到那就是梟首大罪。
若是正常手段拿到比如相邦贈予,那就兩個人一起嘎——太不把始皇帝放在眼裡了罷?
但嬴成蟜是個例外。
國尉府那邊早就有過先例了,王齮老爺子握著國尉大印每日過去點卯,儼然就是秦國新國尉。
這麼大的事早就有人報到了始皇帝麵前,但始皇帝壓根就不管。
上奏的奏章猶如泥牛入海有去無回,所有人就都明白始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所以呂不韋拿著相邦印來到相邦府,雖然很是不妥,但無人言說,就隻是在心中感歎一句陛下待長安君甚厚。
呂不韋來到相邦府後堂,這裡隻有左丞相李斯,右丞相王綰兩人。
“你是何人?”李斯看到了呂不韋手中的相邦印,卻還是沉聲問道,語氣不善。
王齮能夠在國尉府站住腳,那是王齮本身就是傳奇,是宿將,名望極高,能鎮得住場。
要是王齮帶個麵具進去,國尉府的人也不知道王齮是誰,沒人會賣那塊國尉大印麵子,不會有人屌王齮。
呂不韋此刻就是這樣。
他帶個麵具不露正臉,靠手上的相邦印就想在李斯,王綰這裡奪權那是癡心妄想。
李斯清晰地表達了不善,王綰則是老神在在都懶得抬頭看呂不韋一眼。
蟜兒既然說我能來此,想必我的身份陛下應已知曉。
呂不韋稍微思考了一下,便回身關上房門。
李斯,王綰兩人沒有言語,任憑呂不韋做事。
呂不韋關好門,將相邦印揣入懷中,走到李斯麵前。
輕笑著道“廷尉府一事,做的不錯。”
呂不韋以讚賞性的口吻言說,讓李斯眼中有怒火積聚。
其如此作為,有一部分心思就是想持有嬴成蟜手中的相邦印,真正成為那個一人之下,而不是現在還被王綰壓半頭。
現在事做完了,相邦印沒到手,被一個蒙著麵不敢露真麵目的人拿到他麵前炫耀,還讚賞他做的不錯。
李斯知道蒙麵人定然是長安君府的人,是嬴成蟜的人。
然李斯不是見人就做小,見人就低頭。
立身,李斯一張臉刻板著,語氣生硬。
“非相邦而持相邦印,按秦律,處以梟首。”
王綰看似不理會,心神卻一直都在這邊。
李斯抓甘羅入鹹陽獄,現在這件事吵的沸反盈天,所有人都有種自身難保的感覺。
始皇帝身前彈劾嬴成蟜的奏章如冬日雪花般一片又一片沒有停歇,對李斯的彈劾比嬴成蟜要少一些,但少的也有限,就是中雪和大雪的區彆。
這個時間點,長安君府出人持相邦印入住相邦府,難說不是嬴成蟜的反擊。
奏章上報到始皇帝麵前時,由相邦府整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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