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項悍又喝得醉醺醺地過來找韓翊了,他把空酒囊往韓翊榻上一拍,而後一把抓起正在與軍市令小酌的韓翊,嘴裡嘟囔著,
“嫌活得不夠窩囊嗎?走,殺人放火去!”
韓翊看向軍市令,軍市令看了他一眼,“我打不贏他。”
軍市的大門外停著一架沒篷的牛車,牛車上齊齊地堆了半車的刀槍劍戟及一些其他有的沒的東西,項悍指著車空著的地方說了句,“坐上去!”
人在醉酒的時候容易作出錯誤的判斷,眼前這位可是項家人,他要是闖了什麼禍,擔責的隻會是自己,韓翊冷不丁的一個手刀,想要把他劈暈,好抬回軍營去。
可是還沒等到招式落到他身上,項悍便一把牢牢地抓住韓翊的手,“你也打不過我。”
韓翊沒轍,“要是不知道對手是誰,那你打我吧,我不還手的。”
“苟敬。”項悍的酒勁沒過,平素也沒聽說過他與苟敬有什麼過節,甚至是有可能交道都沒打過。苟敬再欠揍,也得揍得著才行。韓翊咽了咽唾沫,
“我也打不過苟敬。”
項悍指著韓翊說了句,“你孬種,打不過就不打了。你二大爺我,到了戰場上,打得過要打,打不過也要打,打著打著才發現,自己比想象中要強得多。不要小看了自己。”
說著一把拖著韓翊朝牛車上走,像放一個麻袋一樣把他放到兵器上,韓翊這才發現項悍是真的醉了,就這麼一個醉鬼,還要拉著自己去打苟敬,他還真以為苟敬是泥捏的呢。
項悍看了韓翊一眼,又說了聲,“不牢靠”,又從車底下取了一團蒲草繩,把個苟敬和著那些個武器結結實實地捆在了一塊兒。
本來不遠處幾個人想要誆一誆項悍,再等範增或者項伯出來阻止他,看到他把韓翊這麼個捆法,心知醉酒的人惹不得,隻得快快地避開了去。
人是項悍捆的,車也是他駕的。顛顛地繞軍營轉了幾個圈圈之後,出了南門朝南去了。
韓翊記憶中的戚裡是在城內北邊,項悍的方向明顯不對,他這才鬆了口氣。雖然他恨極了苟敬,但是對方現在還是範增的座上客,就算是要殺也不能明火持杖地去。隻要不是去犯沒腦的渾的,那就由著項悍去發這個瘋,大不了當是配他耍了一圈,雖然自己被捆得實在不好看。
彭城往西南三十裡有一片很大的樺樹林,牛車不緊不慢地到達那裡時,天早就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
到了一處溪水孱孱處時,項悍停了車,學著喜鵲的聲音不規則地叫了幾聲,就看見樹林處起了火把,十幾二十個身材精壯的年青男子牽著馬走了出來。
“換上行頭,我們有件很有趣的事要做。”項悍的聲音清亮,一點兒也沒有喝醉了的樣子。
韓翊馬上把他一路上在刀刃上割斷的繩子扔在一邊,挑了把趁手的長劍,就近挑了匹馬跳上去,騎行到項悍的身旁,看得項悍直皺眉頭,
“好小子,畢竟不是沙場中人,連武器都不會挑。那麼長的劍,遇到強敵突然來犯,劍都來不及拔就被對手製服了。一寸長一寸強,可是武器長到一定程度,殺傷力也會減半的。”
韓翊很少在人前展示武器的使用,因此很少有人知道他擅長劍。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拂了項悍的麵子,隻得又挑了一把短刀,以備不時之需。畢竟,苟敬可是暗夜之王,要對付他可不容易。
舍了牛車,一行人就以極輕快的速度向西北折行。走走停停的,路過彭城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韓翊便知道項悍些行的目的不在苟敬,心裡鬆快之餘也有遺憾。小柒告訴他,他最近的一個任務就是促使劉澤之女和範增的聯姻。可是事情還沒著手呢,就被項悍拉到了遙遙不知歸期的跋涉之旅,到了新的驛站之後,就要策馬回彭城。
“誒,兄弟我們都是被你的餿主意給調出來的。我們都還沒溜呢,你可不許溜。”項悍一把奪過韓翊的韁繩,牽著就往西北方向走。
今天的事處處透著詭異,韓翊知道得多加留心了。不用項悍牽引,他自己就騎馬跟上那幾人。一路上跑了半宿,快到豐縣地界的時候,項悍勒了馬韁,“說好的人咋還沒來?”
韓翊不作聲色,陪著他們等了半宿,遙遠的天邊都見著一絲光亮的時候,才見著一遮得嚴嚴實實的人趕著馬車到了跟前,
“遇襲,兄弟們隻剩下我一個了。”
項悍幾人沒有立馬上前,隻遠遠地看著,韓翊驅馬近前,雖隔著夜行衣看不清那人的麵容,但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他氣息極其不穩,而且隱隱有越來越弱的跡象。沒有和項悍商量,他便接近了那人,越往近走,那人身上那股子衝鼻的血腥味越濃,還有股子冷嗖嗖的風從那人身上吹來。
那人快撐不住了!韓翊趕緊近前去扶他,一陣子滑膩膩的血汙上,還有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的,
感覺到有自己人接近,那人隻說了句“裡邊的都好好的”,然後便靠著韓翊慢慢地軟了下去,再一點一點地變涼。
“就地掩埋。”項悍安排好兩人留下善後。
“你來駕車,天光前回彭城。”項悍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前所未有地緊張,包括他在內的隨行的都散布在韓翊四周,像是在防著什麼。
可是,一路上很太平,什麼都沒發生。
韓翊方才在看那犧牲掉的死士時,就特彆地注意了下,車廂裡聽不見任何一絲呼吸的聲音,又不知是何物,一想到下午以來種種的非同尋常之處,就強行摁下了種種猜測,隻一個勁地催馬向前。
還沒到彭城,韓翊遠遠地就看到彭城門開了一道口子,路邊都是項羽軍營裡的鐵甲重騎,後邊的人沒了,他和他趕的車,被護送進了王宮,沿著通產走了一截之後,便看著道旁一不起眼的小屋處,範增已經帶著好些個醫士穿著的人等在那兒了。
範增的精神更加地萎靡,他對韓翊說道,
“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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