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裳霓靜靜的聽著,長公主的話,她信三分便是。
心軟?
如今的她可不是什麼心軟仁慈之人。
即便是在長公主跟前,她的‘真誠’也是三分真,七分演而已。
此刻,她隻垂著頭,靜靜的道,“謝殿下教誨,臣女銘記於心。”
長公主眯了眯眼,今日她的敲打已經到位,孟裳霓若真是個聰明的,自知道該如何做,她言儘於此,若有朝一日,她敢做出叛逆之事來,那她也必然會讓她沒有好下場。
這個世上,她謝望舒隻會相信自己。
那高位之上,也隻有她這樣的人才配上登頂。
她離開的時候,唇角還勾著比月光還冷上幾分的笑意。
紫薇閣外,謝九辰還在等著,長公主一出來,他臉上的陰鬱幾乎在瞬間化開,再無平日那般矜貴驕傲,像個普通的少年,帶著如春風般和煦的笑,朝她跑去。
“姑姑。”就連平時殺氣騰騰的聲音,都染上了一絲甜。
從始至終,他甚至都沒朝紫薇閣裡多看一眼。
隨行的侍衛和宮女,都在三丈之外的地方候著,個個低著頭,放輕了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誰也摸不清長公主此刻的情緒,開心的時候,公主大把的金葉子隨手就撒,不開心的時候,隨便一個由頭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他們還真挺佩服懿德縣主的,無論是春日宴還是今日的賞櫻會,她竟都能得長公主另眼相待,即便是貼身伺候長公主的女官,都極難做到如此地步。
“辰兒。”此時,長公主也轉過頭去,微微抬頭看著身邊的男人。
從前她看他時,她低著頭,他仰著頭。
如今她看他時,她仰著頭,他低著頭。
月光將兩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起,拉的長長的,在青石板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青石板的縫隙裡,嫩綠的草隨風舞動,像是一隻隻小手,要把兩人的影子纏在一起。
謝九辰看著影子發呆,長公主看著他發呆。
不知不覺中,曾經相依為命的小男孩,已經長這麼高了,高到她需要踮腳才能再摸到他的頭頂。
“本宮很欣慰,你終尋得一良人。”良久,她才淺淺一笑,捋過他鬢角的發絲,“你婚禮那天,本宮一定要辦的隆重,本宮要讓全帝都見證你的幸福。”
“包括你的母親,她在九泉之下也必然能含笑了。”
提起生母上官芷,謝九辰的眼底也露出一抹隱忍的痛。
“在我心中,姑姑是比母親還重要的人。”謝九辰垂著眸,深深的看著她,月光像是為她而生。
他從生下來開始就沒見過母親,身為皇子,卻是最不受寵那個,被隨意的扔在冷宮,曾經便是冷宮裡的宮女太監,都能隨意的折磨他。
是姑姑將他從冷宮裡帶出,養他,育他,即便是出嫁,也用自己的嫁妝親自給他置了皇子府。
後來姑姑被逼去和親,西鳩還要質子,他義無反顧的做了那個質子,陪姑姑遠赴西鳩。
這麼多年來,他們在那冷冰冰的異國他鄉,在那如地獄一樣的地方,是唯一能互相取暖的依靠。
這種依戀和愛慕,就像月亮追隨太陽,太陽擁抱月亮,早就深入骨髓,讓他無法掙脫,也不想掙脫。
謝九辰的眼神無法從她身上挪開。
如今的姑姑就像九天之上的神女,即便他就在她身邊,仍覺得遙不可及。
她的手還在他的頭頂,他忍不住貪戀的蹭了蹭,就像小時候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