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時的農村,主動申領獨生子女光榮證這可是個很難找到的正麵典型,鄉政府為此特彆召開了授獎大會,把孟花瑑父母親請上台,戴著大紅花,讓夫妻倆風光了好一陣子。
孟花瑑讀初中時,她父親就去世了,母親含辛茹苦讓她讀完高中。孟花瑑的母親說,如果女兒能考上大學,她哪怕是賣血也要頂她讀下去。
孟花瑑雖然沒有考上大學,但目前孟母生活在全村卻是前幾名的。有了錢,孟花瑑敢於挑戰村裡的固習建築風格,率先建起一棟兩層半的歐式彆墅,讓村人唏噓不已又讚歎不已。
豈料,她母親享受女兒的福氣才半年,與女兒產生了隔閡,搬回舊屋住,舊屋門坎高,她沒完全恢複舊習慣,過門坎時,跘一跤,心血管出了問題,再也沒起來……
彆墅建在舊屋旁邊,儘管彆墅當年屬村內頂尖建築,但幾年過後,與後麵建的彆墅比,顯得有些跟不上潮流了,還不如舊屋注目,舊屋因為有個特大的疤。二戰時,舊屋的左前角被日軍炮彈炸塌了。後來,找不到青磚修補,便用當時村裡時興的紅磚替代。
由於顏色不相配,看起來像個大疤,由此成就了村人一個印記。村人警告對方,或者嚇孩子,往往愛說:“讓日本鬼子炸你一個窟窿,留你一個疤。”
孟耀傳夫妻倆已快步趕來,古怪爺問:“你們辦一個事怎麼搞這麼久?”
孟耀傳不語,漆四芬搶了一句:“我們能飛嗎?”說罷,兩人馬上回到原來還沒做完的事務中。
孟氏從明朝天啟年間一人在此成家開始,總是人丁不旺,目前孟氏隻有三家:一家主人叫孟真祥,他湘醫學院畢業後,留在省城常沙,在湘東省醫做dna鑒定師,早已娶了媳婦成了家,又把父母遷到常沙定居。
至於孟花瑑家,現在隻剩下她一個人了,以後在哪裡落腳誰也說不準,因而真正能紮根在夢家土地上的又隻剩下孟耀傳一家。
賀馮唐見孟耀傳用柴棍攆一隻毛發幾處脫落的土狗,土狗剛逃出門,打個彎兒又溜回來,一隻十足的癩皮狗。
賀馮唐由此想起了自家的“果果”,同樣是狗,果果可是從不去彆人家貪吃,哪怕是給一塊肉在它嘴邊,沒有父親或自己同意,它從來不會吃。
賀馮唐很想為孟母喪事幫忙,但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傻傻地屋裡屋外轉來轉去。
看見孟耀傳在把剛買來的木柴堆成垛,賀馮唐想去幫他。本以為這件事簡單,不想一陣手忙腳亂後,反而把原本已成垛的木柴弄塌了……
孟耀傳見賀馮唐越弄越糟,說:“你不是做粗活的料,還是讓我們來吧,你呆一邊去。”
孟耀傳穿的是一件太過時的舊上衣,縮水嚴重,有點短,舉起斧子時,上身遮不完腰。
妻子漆四芬過來取東西,看見丈夫,便數落:“就不知道扽伸一下。”她邊說上前為丈夫扽平衣服(扽,den,荷花土語,快速拉升的意思)。又見丈夫的袖套脫落到肘下小臂,又幫他把袖套拉上去,捋順。一捋發現了丈夫的一隻袖套破了個口子……
漆四芬嘴角一撅,說:“不會得閒時動手敹幾針?”(敹,liao荷花當地土語,縫合之意。)
孟耀傳身帶異樣,左手失去了一節拇指和兩節食指,右眼白眼球,失明,如果不熟悉他們夫妻倆,覺得孟耀傳不能乾重活,其實不管農田苦活還是家中細話,他比強悍的妻子還拿得起放得下。
彆人種一季水稻,他種兩季。村人笑他傻,不會外出掙錢,隻會累死力。他卻說,“我知道除了種子化肥農藥,種田掙不了幾個錢,但看到田荒了,心裡過不住,睡覺不安穩,種了田才睡得香,農民生來就是種田啊。”
孟耀傳的大兒子實仔放學回來了。
今天星期六,補了星期三校活動耽誤的課,隻上正科,下課比往常早。
實仔進門便要幫父親堆柴,有些木柴大塊,他就用斧子劈開。
實仔今年15歲,讀六年級,留過兩次級,動作有先天的遲緩,很木。他生得壯實,個子偏矮,手粗腳壯,出生幾個月時就能抓住橫杆自身懸空,臂力大,全縣小學運動會舉重得過冠軍。
孟耀傳見兒子劈柴,便進大棚去繼續把灶砌完。
誰知一看,氣死了……
(下一節,崩、殯、薨、卒、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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