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當初董愛珠住在桃花巷周進隔壁時,鬨出了一些或大或小的糾紛,讓周進很是生氣。
但如今,董愛珠都混成這個鳥樣了,再也沒有了當初那囂張跋扈的模樣,周進也不可能再和她較真,那也太有失身份了。
周進還安慰她道,“既然嫁給了牛聚明通判做小,那以後就安心跟著他過日子,我們畢竟做過一段時間的鄰居。牛聚明通判若是對你不好,你可以捎話給我,我幫你主持公道。”
牛聚明連忙賠笑道,“不敢,不敢。”
董愛珠聞言大喜,連忙跪了下來,向周進再三拜謝了一番。
有沒有冀國公周進這句話,對她個人的影響太大了。此後她在牛聚明後宅之中,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仰著頭走路,再也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了。
但周進也補充說道,“吾孩生母,永不為奴,這是我的一貫主張。你若是想要一輩子有個依靠,還是得幫助牛聚明通判開枝散葉才是。”
“我省得了。”董愛珠答應道。
說完這些後,周進和諸人還有事情要談,隨後便停住話頭,讓董愛珠前往後花園赴宴,說是那裡還有一位北平故人,等著和她相見哩。
董愛珠再一次拜謝後,一邊向後花園走去,一邊猜測是哪一位北平故人?
難道是賈迎春?
她是傅檢嫡妻,董愛珠躲藏在傅檢家中時,也曾和她見過數麵,隻是賈迎春自知身份尷尬,對於傅檢的出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不知道而已。
說一句不好聽的話,傅檢當時真要收用董愛珠做小,賈迎春懶得反對,也無力反對,隻是董愛珠本人不願意而已。
傅檢作為冀國公府對外聯絡室主任,這次前往西北,除了將漢中守將曹化蛟納入冀國公府一係之外,還將陸陸續續地和鳳翔總兵袁綿侯以及金城總兵李補之的特使一一會麵,初步劃定西北一帶勢力範圍,短時間內不要指望能夠回返保州了。
賈迎春前來長安,夫妻團聚,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亦或者是白秀珠?
白秀珠是典型的傻白甜,戀愛腦,因為長期見不到周進,特意跑到長安看望自己的丈夫,卻也合情合理,反正保州冀國公府後宅之中,尚有另一位正室夫人——永寧公主張詩韻——負責打理一切。
不過,等到董愛珠進入後花園中,聽到人群中一聲驚呼,“愛珠姐姐——”,她才得以認出對方身份。
原來是周進房中姨娘,以前北平城中的四大小仙女之一張圓圓。
在當年北平風月界,董愛珠、張圓圓、花想容、趙靈飛等四大小仙女名聲大噪,其中又以董愛珠為首,張圓圓還得位居其次。
但現在張圓圓給冀國公周進做姨娘,她那清白的身子一開始就給了周進,如今膝下又有了孩子傍身,而董愛珠不僅侍奉過多位男子,還曾給已故三品威遠將軍馬尚生兒育女,如今嫁給了署理長安府通判牛聚明大人做小,年歲已高,還不知道今後有無生育可能。
這樣一對比,二人境遇,真可謂天隔地遠了。
因此,能在這場酒宴上看到張圓圓,董愛珠雖則欣喜,卻也不無落寞之意。
說到底,還是她董愛珠的眼光差了一籌,沒有及時發現周進這個潛力股啊。
張圓圓走上前來,拉著董愛珠說了好多貼心話,又親自把董愛珠帶到她身邊坐下,還向眾人介紹道,“前些年,我在北平城中的蘭桂坊做清倌人,和愛珠姐姐打過許多次擂台,雖然曾是競爭對手,但也頗有惺惺相惜之意。你們剛剛都纏著我,說要讓我演唱幾隻曲子,我正想著無人伴唱,未免稍顯無趣,可巧的是,愛珠姐姐就過來了,剛才冀國公托人捎信給我,我還不敢相信哩。愛珠姐姐唱歌比我還好聽,你們應當纏著她表演一個節目才是。”
董愛珠連忙說道,“張姨娘太謙虛了,南北風月彙演之時,你可是北平風雲界的頂梁柱,帶頭為關外傷殘士卒募集遣散資金,事後更是被評為京城四美之首,獲得了北平民眾的高度讚譽,我又怎敢和您比肩?”
張圓圓固然不介意自己乃清倌人出身,但董愛珠好歹也是社交場合的老手,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她應當在旁補充,突出張圓圓的愛國人設,此乃先抑後揚之策。
董愛珠這番說辭,果然引起了在場諸人的一片驚歎,連帶著張圓圓和董愛珠的清倌人出身,便不算什麼了。
笑鬨過後,旁邊有人奉承道,“故人相逢是首歌,機會亦難得,張姨娘和董姨娘合當同唱一首歌,以慶祝他鄉重逢之喜,日後傳揚出去,也是一段佳話。”
這樣一說,也有道理,董愛珠就不好意思推卻了。
何況她也不想忤逆了張圓圓的意思,這可是她目前唯一能抱住的一條大粗腿啊。
冀國公周進雖說答應給她做主,但畢竟男女有彆,若不能通過張圓圓,她哪裡有機會在冀國公周進麵前搭上話?
二人經過簡單商量,決定合唱《友誼地久天長》。這支曲子原是冀國公周進在北平推廣開來的上百支流行神曲之一,如今早已傳唱大江南北。
此時天色將晚,陝甘巡撫衙門後花園的宴席上,燭火搖曳,光影在雕花的屏風上舞動。
董愛珠和張圓圓二人站在眾人環繞的中央,宛如時光長河中兩顆重逢的明珠。
當《友誼地久天長》的前奏緩緩響起,如潺潺流水淌入每個人的心間。董愛珠微微揚起下巴,雙眸輕閉,嘴唇輕啟,那聲音起初像是山間的溪流,清澈而柔和,每一個音節都飽含著深情,似在訴說著那些年對友人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