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曹化蛟決定向冀國公府一係投降,是發現他的個人勇武,在越發犀利的火器麵前,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
五百步之外,亂槍齊發,即便曹化蛟身穿三層重甲,也扛不過去。
更不用說,冀國公府一係主力所配備的小火炮,火力威猛,便於攜帶,堅城險隘或許不要緊,但對於那些偏遠小縣來說,那就相當要命了。
那些負責防守的衙役、民壯,平時還得自帶乾糧上班,在犀利的火炮麵前,怎麼可能替縣老爺們玩命呢?
也就是說,冀國公府一係隻要有心吞並,漢中府落到冀國公周進手中,是分分鐘的事情。
考慮到這一點,曹化蛟決定率領部眾投降,與其日後被冀國公府一係逼到牆角,還不如現在提前下注,也好搶占有利位置。
那個負責遊說的保州府學教授傅檢,不就是因為提前下注,而博得了一份光明前景麼?
另外,曹化蛟本來就與冀國公周進有舊,叔叔曹兆文以身許國之後,他能謀得漢中守備之位,便是出自冀國公周進的謀劃,已經有過令人感懷的合作案例了。
很快,曹化蛟便如願以償,因他屬於帶資入股,直接獲得了陝甘總兵的寶座,足以和冀國公府一係主要將領韓奇、穆濟倫、方昆、張詩卿、衛若蘭、陳也俊等人相提並論了。
不過,冀國公府一係的營伍編製,和舊朝原有的營伍編製,存在著很大的不同。
以曹化蛟為例,他既是在金陵揚光小朝廷兵部大堂掛上號了的陝甘總兵,又是冀國公府一係內部設置的陝甘軍總指揮,他手下的參將、守備等心腹乾將,又普遍兼領旅長、團長頭銜。
總之,這裡麵的門道很複雜,一時片刻之間,曹化蛟還有些弄不太清楚。
而且,陝甘軍是由原來的漢中守軍臨時組建而成,既然以後要從冀國公府一係獲得錢糧、裝備供給,那就得接受冀國公府一係的改編。
更為具體地說,就是要把新成立的陝甘軍,由曹化蛟私人掌控,改為由冀國公府一係掌控。
在這個過程中,漢中守軍舊部,必然有部分中下層武將要被調走,也必然會有一部分中下層武將,要從其他地方抽調進來。
冀國公府的指令如一道淩厲的寒風,無情地刮過原漢中守軍這個小團體,所到之處無不掀起驚濤駭浪。
此次針對原漢中守軍的重大改變,猶如一場冰冷的風雨,而裁撤一部分中下層武將的決定,就像這場風雨中最凶猛的雨點,狠狠地砸在每一個人的心頭,軍中上下頓時人心惶惶,不安的氛圍如陰霾般迅速彌漫開來。
比如說,新任陝甘軍先鋒騎營總哨官兼領守備頭銜石鋼,便是由燕趙軍騎營抽調而來,隨同石鋼過來的人,還包括軍法官馬達、軍需官柳強等人,與之相對應的是,原漢中守軍一部分中層武職,便自然受到了辭退處理。
還有一些營中老人,雖然位置並沒有和某些人相衝突,但因為不適應冀國公府一係的新規矩,或者他們原有的才乾、作風、履曆等,與冀國公府一係存在著或顯或隱的衝突,隻能被動地二選一:
要麼退回到老家州縣巡檢司吃公家飯,賺一份辛苦錢;要麼發放一定遣散費,準許他們回到家鄉買田置產,安心養老。
應當說,大多數人都知道有奶便是娘,端人飯須受人管,吃人飯應看人臉。
原漢中守軍數千將士,拿了人家冀國公府一係的錢糧、裝備,便理應接受對方的安排和差遣,並儘可能積極配合。
但還是有一部分人,因跟隨曹兆文、曹化蛟叔侄倆許多年,自恃老資格了,對此不太能理解,便尋到了老主人曹化蛟這裡,希望他能替自己主持公道,保住頭上那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官位。
在這個時候,曹化蛟避嫌都來不及,哪裡還肯出頭做這種事情?但架不住他的那些老部下們,一個個都相約而來,讓他避無可避。
在那古樸而威嚴的陝甘總兵府衙門前,幾位被裁撤名單上的中下層武將,正神色凝重地徘徊著。
朱紅的大門兩側,石獅子威風凜凜地蹲坐著,那冰冷的石頭眼眸仿佛也在審視著這些命運多舛的人。
門上的銅釘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每一顆都像是在訴說著總兵府內的威嚴不可侵犯。
門簷上的雕飾精致無比,龍鳳呈祥的圖案彰顯著這裡主人的不凡。
然而此時,這些華麗在武將們眼中卻如冰冷的嘲諷。
他們的身影如同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孤狼,滿臉的風霜是歲月與戰爭留下的痕跡,眼中透露出的焦慮與不甘,似要將這沉重的空氣都點燃。
其中,那位名叫趙猛的武將,身材魁梧得如同一座小山,滿臉的胡茬像是久經沙場的見證,手上那厚厚的老繭,每一處都銘刻著刀劍的記憶。
他咬了咬牙,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率先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上前去,敲響了那扇仿佛承載著命運重量的沉重大門。
“咚、咚、咚……”
沉悶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府門前回響,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眾人的心尖上。
不多時,門緩緩打開,露出了曹化蛟身邊親兵嚴肅得如同石刻般的臉。
那親兵身著黑色勁裝,腰束革帶,神色冷峻,眼神犀利如鷹隼,仿佛能看穿人心。
門內是一方寬敞的庭院,青石板鋪就的地麵光滑如鏡,反射著淡淡的光,似在無聲地展示著這裡的莊重。
庭院四角擺放著巨大的花盆,裡麵栽種著珍稀的花卉,此時花開正豔,但在這緊張的氛圍下,卻顯得有些豔得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