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靈之所以願意出麵告發,也是沒辦法。
徐晶蕾鋌而走險,是因為她擔心紙包不住火,害怕自己暗中偷情,懷有賈蘭孩子的事情,被人給發現了。
小靈以下告上,背負這麼大的風險,則是擔心賈環一命嗚呼之後,再沒有人為她及她肚子裡的孩子負責。
因為小靈也懷孕了。
若是她沒有懷孕,她當然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憑徐晶蕾如何磋磨賈環,她大不了跟隨徐晶蕾,換一戶人家做通房丫頭,也談不上有什麼特彆大的損失。
但她現在懷上了賈環的孩子,便不能再指望彆人喜當爹,而她自己也覺得,有冀國公府一係所推動的“吾孩生母,永不為奴“作為背書,貌似也可以拚搏一番了。
搏一搏,奴婢變老婆嘛。
舊朝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薛家,薛大傻的老婆寶蟾,不就是憑借這一手,擠走了原配夫人夏金桂,成功轉正了麼?
她現在薛家吃香喝辣,使奴喚婢,小日子過得那麼滋潤,小靈對此十分羨慕。
不過,小靈雖然打定了主意要告狀,卻也不會隨便告狀。
比方說,她不會向榮府中人告狀。
榮府這些人,像王夫人,本來就懶得管賈環這廝的死活,甚至在王夫人眼裡,賈環這廝死了更好,死了就不用在她麵前礙眼了。
小靈若是向王夫人告狀,反饋徐晶蕾意欲謀害親夫性命之事,那不是故意和王夫人過不去嗎?
小靈也不想向邢夫人告狀。這些日子以來,邢夫人和徐晶蕾常常在私下裡密謀,不知道在商量什麼,也不知道邢夫人給了徐晶蕾什麼好處,小靈有好幾次都看到徐晶蕾給邢夫人送金銀首飾,喜得邢夫人臉上的皺紋,都快要變成一朵花了。
小靈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來,她若是在邢夫人麵前告狀,恐怕還不等她把話說完,邢夫人就要親自對她掌嘴了,此路也行不通。
賈赦因參與謀逆弑君,不知道被關押在哪處地方,暫且不論。
賈政作為一家之主,操心公務,而且他為了避嫌,從沒有來過兒媳婦徐晶蕾所在這處偏院,小靈也很難碰到他。
至於李紈,涉及到徐晶蕾和賈蘭偷情一事,也不適合在她麵前,講述徐晶蕾之所以謀害親夫的前因後果。
還有那個趙姨娘,更加不能指望。小靈已經冒著天大的風險,間接向她透露了賈環生病嚴重一事,可她卻渾渾噩噩,不過是在賈環屋子裡哭了一場,又叮囑兒子好好地休息,便回去燒香拜佛去了,讓小靈得知後,又好氣又好笑。
這個趙姨娘,一點兒城府都沒有,一點兒心機也沒有,兒子賈環都病倒在床,不能起身問安了,她卻僅憑兒媳婦徐晶蕾幾句請醫問藥之類的套話,就給輕易打發了,也真是愚笨得可以。
像趙姨娘這種傻白甜的性格,居然能在王夫人手底下,活蹦亂跳到現在,也算是一個奇跡了。
榮府中的話事人都指望不住,小靈哪怕再焦急,也隻能慢慢等,等待榮府外麵的人,進入府中看望賈環之後再說。
這一天,她終於等到了一個理想人選,冀國公周進房中姨娘賈探春。
賈探春一向精明能乾,從她離開賈府到永寧公主府做女官,已經有許多年過去了,但府中卻仍舊有人提及“敏探春興利除宿弊,賢寶釵小惠全大體”之類的陳年往事,她在府中下人們的英明形象可見一斑。
而她又是賈環的親姐姐,賈環的生死對其也有一定影響,她早已嫁作他人婦,不用顧及家醜外揚,小靈向她告狀,揭發徐晶蕾意欲謀害親夫一事,才有可能贏得一線生機。
不過,賈探春姨娘代表冀國公周進前來送參須時,是由王夫人、趙姨娘接待的,徐晶蕾又在一旁全程陪同,小靈作為賈環房中侍女,根本沒有資格插話。
小靈垂首站在一旁,聽著眾人討論賈環病情,眼睛的餘光卻時刻留意著廳中的動靜。
她瞧見眾人皆被參須吸引,心下猛地一緊,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心底迅速成形。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向茶桌,顫抖的手拿起茶壺,緩緩地往茶盞裡注水,水溢出了些許,打濕了茶盤,她卻渾然不覺。
端起茶盤時,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一步,兩步,她小心翼翼地朝著賈探春挪去,每一步都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她的手臂因為過度緊張而有些僵硬,托盤上的茶盞也跟著微微晃動,茶水險些灑出。
終於來到賈探春跟前,小靈的心跳如雷,她微微抬起頭,用眼角的餘光快速瞄了一眼周圍。
見眾人並未注意自己,她咬了咬牙,以極快的速度從袖中抽出那早已被汗水浸濕一角的小紙條,緊緊地捏在指尖。
趁著遞茶的瞬間,她的手像一道閃電般迅速地伸向賈探春,紙條精準地滑入探春的掌心。
她的手指輕輕一觸探春的手心,仿佛被火燙了一般,立刻縮了回來。整個動作一氣嗬成,快得讓人幾乎難以察覺。
隨後,她強裝鎮定地放下茶盞,低著頭,腳步虛浮地退回到原來的位置,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雙手也不自覺地緊緊攥在一起。
她太緊張了,以至於賈探春姨娘都打道回府好幾天了,她仍舊為此提心吊膽,惴惴不安。
她擔心賈探春姨娘沒有把此事當真,或者還向徐晶蕾通風報信,那她小靈就真是死路一條了。
小靈的這種擔心純屬多餘,事實上,賈探春姨娘拿著這張紙條回到家中,打開後一看,便氣得頭發都直起來了。
賈探春認為,徐晶蕾對於丈夫賈環,可以不愛,但請不要傷害。她這般不顧廉恥,引誘賈環縱欲而亡,真是喪儘天良啊。
不過,賈探春是一個聰明人,她不會僅憑一張小紙條,就完全相信小靈的說法,總得在暗中打聽到了詳細情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