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藥圃位於才溪鄉南,占地兩畝多,以荊棘圍欄,夾於一片莊稼地當中,頗為醒目。
藥草房建在地邊,冬天時被一把大火燒個乾淨,此時剛重新翻蓋起來。
距藥草房不遠原本是一戶人家在田邊搭建的木棚,如今隻剩下半截燒剩的木樁豎在地上,灰土也早已被吹散乾淨,長滿荒草。
羅星河在路上說,當日有人在房中整理藥草,因天太冷,房中生了爐子,卻不慎打翻,恰逢那日北風猛烈,藥草房燒著後,引燃田邊乾草,火舌被刮到那戶人家的木棚。
那戶人家的女主人正好也來木棚的地窖裡取冬存的菜,眼見自家木棚起火,未及逃離,幸好躲進地窖,雖留下一絲性命,卻身負燒傷,又因吸入大量湧入地窖的煙氣,陷入昏迷,過了許久方蘇醒,可再無法下地。
臨近端午,也正是藥草生長旺盛之時,藥圃主人等都在地間勞作。
羅星河與薑落落還未走近,關在木柵門裡的幾條狗便衝著生人大叫。
“確有丁香!”
薑落落避開那幾條狗,繞到另一側,透過荊棘圍欄的縫隙朝裡張望,果然看到一片稀稀落落開著幾朵花的丁香叢。
羅星河站在木柵門外,衝藥圃裡的幾個人高喊,“主事的出來,上杭縣衙捕快羅星河前來問話!”
見是衙門捕快,藥圃主人宋平忙停下手頭的事,喝退那幾條狗,打開門,向羅星河恭敬作揖,“不知羅捕頭前來有何貴乾?”
之前因那樁起火官司,羅星河在縣衙大堂見過此人,“宋平,你家這藥圃有幾人做事?”
“隻有我與內子、妻弟三人打理。”宋平回道。
“我記得那場火就是因你家妻弟而起?”羅星河沒想到這闖禍的家夥還在。
宋平娘子也聞聲而來,“捕快大人,我家兄弟是無意的,我夫君也肯饒恕他,我們遵從知縣大人判定,已賠了大筆銀子,還答應每月賠付藥錢,為何還要拿著我家二郎不放?!”
“要想一命抵一命,把我的命拿走就是,將我姐夫賠的錢都拿回來,我張煥又不怕死!”
跟隨宋平娘子身後的少年怒氣衝衝,引得那幾條大狗又是一陣狂吠。
見自家弟弟拿著鋤頭就要朝腦門上敲,嚇得宋平夫婦趕忙阻攔。
羅星河搶先一步,拔刀揮起。
當地一聲響。
那少年手中的鋤頭被羅星河的刀背打落。
宋平趕緊將鋤頭搶走,轉身苦求,“羅捕頭,賠多少銀子我們都答應,請放過二郎,二郎本無意傷人,實乃無心之舉啊!”
“我都還沒說什麼,就尋死覓活,是鬨哪出?”羅星河收刀嗬斥。
“二郎一出門,總是遭人欺辱,被罵作殺人凶手。”宋平道,“二郎這孩子,一向心善,哪會有害人之心?當日他也險些命喪火海啊!無意之過我們也認,該賠的也賠,還要怎樣?難道因此事,他便活該一輩子受儘欺辱,見不得人?”
“都是我的錯。我真巴不得那日燒死的人是我。一死了之,也不會害姐夫賠光家產,與姐姐辛苦度日。”稍微冷靜些的張煥抬袖抹淚。
捋起的衣袖正露出半條燒傷的胳膊。
站在一旁的薑落落從這三人身上並未看到恨意與不甘。
這個少年看起來比她還小個一兩歲,一股子求死的衝動過後看似也隻有懊悔、內疚。
他們常年與藥草為伴,身上散出的是各種融合的藥香,無法單從丁香判斷。
而在這春暖花開的時節,藥圃裡那丁香叢開花卻並不多,甚至都不見什麼花蕾,這必然也不正常。
“你們昨夜都在哪裡?”薑落落問。
鄧知縣最早是在戌時後離開縣衙,於醜時喪命,最後又被丟在龍王廟。不論凶手是否與藥圃有關,都需提前藏匿縣城近處,否則不及行事。
“昨夜都在家中啊。”宋平不解,“姑娘何出此問?”
羅星河配合道,“事關另一起命案,你們仔細回答!若在家中,有何為證?”
“我們在家中睡覺,如何證明?”宋平嚇得驚慌。
對方無法自證,也不能輕易認定說謊,薑落落暫將問題轉到丁香花上,“這時應該丁香花開吧?怎麼你家丁香花並不見幾朵花?可是已經采花蕾芽製藥?”
“不。”宋平忙答,“今年還未采花製藥。那些花朵等盛開便被人收去,今年花期已經被收了幾波,不曾留下花蕾。”
薑落落心頭一緊,“何人收花?”
宋平娘子生怕家中再招惹麻煩,急搶著快速回答,“是醉心樓,四月初,那裡的姑娘鳳玉就來找我們收花。”
“對對,是醉心樓。”宋平也連連點頭,“前日鳳玉剛又收走一包花,我家賬本都有記錄。”
說著,便讓張煥去藥草房取賬本。
很快張煥便將賬本送來。
薑落落翻看,果然見從四月初六開始,藥圃先後一共賣過三次丁香花。
“這個賬本我先收了。”羅星河將賬本揣入袖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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