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又發生器皿無端損毀之事?”
“是啊,自那日被我親眼見到,之後又接連發生兩次。所謂事不過三,那掌櫃是當真怕了。可又不敢與彆人說,隻能跑來找我這個知情人大倒苦水。他家沒有田地,又不懂其他行當,實在想不出,若不燒陶還能做什麼?那夜他與我在凶肆喝了好多酒,你去睡了,對此一無所知。”
薑落落想想,“似乎有這麼一回事。那家掌櫃找你來喝了不少酒,天亮還在凶肆睡著,你送他走的時候,他還沒完全清醒呢!我還當你們是有多大喝酒的興致,原來是為了這事。”
“嗯,那夜他喝醉酒,說了不少醉話。從他家的事說到白沙鄉那個陳家。原來他的父親與陳父當年曾一同出外學藝,如今又與陳家一樣的遭遇。又說到他們當年碰到個江湖女子,那女子後來竟嫁到白沙鄉,真是個巧。這讓我突然想起,之前我遊曆四方時,曾見過一些雜耍藝人的奇招妙術。便問他們兩家是否與那江湖女子有過恩怨。”
“真不愧是老戈,見多識廣,一下就猜中了!”
“可那掌櫃卻說他們與這江湖女子並無特殊往來,不過若說恩怨,這女子是欠了整個上杭百姓。我這才知道,她就是當年那個貪汙工銀的姚書吏的母親。”
“因為提到姚書吏,你才留意此事?”
老戈瞥了眼薑落落,“我十六年前才到上杭,並未趕上那場水患,姚書吏沒有欠我什麼。若這家的事與姚書吏無關,我可懶得在意。”
“可是你去了白沙鄉,就是懷疑有關。”
“因為後來我又聽說了一件事。那掌櫃家的兒子仗著有幾分家底在縣學裡也是個人物,有天心血來潮,慫恿曾受水患之災的學子去掘姚書吏父親的墳。”
“我聽舅舅說過,縣學學子當中有人要掘姚家的墳,有人不同意。說姚父早逝,與後來犯案的姚書吏無關,當年都沒有人碰姚父墳塚,過去這麼多年,他們更不該肆意而為。雙方各執己見,在路上撕打起來,有人報了官,是舅舅趕去處理。後來孫教諭把他們都帶回去,不知結果如何,反正是沒再聽說掘墳的事。原來挑事的是這家掌櫃的兒子?”
“若星河插手,他肯定清楚,你可以去問問他。據我所知,挑事者就是這掌櫃的兒子,此事正巧發生在他家第一次器皿損毀之前。”
“所以,都是因掘墳而起?有人報複他家?”
“若是報複,必然是為了姚父,隻有與姚家密切之人才會做,多半是姚家的人。”
薑落落心下一震,“因此前因後果,你懷疑姚家人就藏在上杭?”
“我去白沙鄉詢問一番,除了確定當年陳家封窯確實與姚家人有關,並未了解到其他東西。我也尋到姚父墳塚看過,荒草茂盛,連路都掩沒了,全無有人祭拜過的樣子。”
老戈負手望眼昏黑下來的天,“也許是我想錯了,可能隻是有人看不過那家掌櫃之子在縣學的言行舉止而已。自從關了火窯,隻靠倒賣他家貨品,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那做兒子的又習慣大手大腳的花銷,逼得連傳家寶都當出去。學業上又不成器,早就離開縣學,不知揣著家裡剩下的那點錢去哪裡晃蕩。”
“今日那掌櫃見到我,便翻出當票交給了我,說此生怕是無力贖回,讓我拿這當票去當鋪換點銀子改成死當,就當是提前為他們夫婦出的喪葬錢。”
薑落落看著手中的那張當票,即將融入黑暗當中。
“雖說那家鋪子早已關停火窯,可當年我畢竟是應下那個掌櫃,不能言而無信,所以沒有主動告訴你。今日聽你提到白沙鄉,我知道是瞞不住了,便先去找他一趟,得個話,再說與你。”老戈問,“聽完之後,是不是覺得這件事也沒多麼奇特?”
薑落落把當票塞給老戈,“這喪葬錢還是你收著吧。”
見薑落落轉身上馬,老戈故作沉下臉,“剛聽完話就要走?也不想著先把我送回去。”
騎上馬背的薑落落衝老戈彎身伸手,“來,上馬。”
“哼!”
老戈嗤鼻甩袖,邁開大步朝前走,“我怕一身老骨頭被你顛散架!”
“那我先走啦!”
薑落落先騎馬繞過老戈,笑嘻嘻地朝他揮揮手。
“走吧走吧。”老戈不耐煩地道。
薑落落策馬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