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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陳家瞧瞧。”
薑落落沒有急著露麵,與阿赫尋至陳牙子家。
不需打聽,隻要循著哭聲便能找到。
想是左鄰右舍都跑去崔江家那邊湊熱鬨,陳牙子家門外倒是很安靜。
聽那老族長說,陳牙子搬到臥石村來住才一年多。不過,做牙子生意的人,要與不少人打交道,自己想在哪兒租個住處輕而易舉,不論住到哪兒也都能交得上朋友。
陳牙子在臥石村的住處不錯,雖是個老宅,但院子很大,三間正房加東西廂房,收拾的整整齊齊。院中還栽著一棵老桂花樹,樹上懸掛著幾盞彩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
因為死了人,這幾盞彩燈籠就瞧著格外礙眼。
“我去給它挑了!”阿赫道。
“先彆管。”薑落落攔住阿赫。
能把這幾盞彩燈籠高掛在樹上,陳牙子原本也是個有興致的人吧。
辦白事的人家約定俗成地要取白覆蓋,但經手凶肆生意的薑落落向來不這麼看,她曾設想,若哪天自己離開人世,可不希望周身一片蒼白,她想踏著五彩斑斕上路,在最後一刻留給在世眾人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不願他們沉在壓抑的悲哀中。
哭聲是從西廂房傳出。
從敞開的窗子看到,兩個男孩趴在床上哭喊阿爹。
還有個老嫗直接坐在地上嚎啕痛哭,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兒啊”,刺痛著薑落落的心。讓她不禁想起當年伯父伯母送堂兄堂姐的那一幕幕。雖然那時年幼,記不清所有畫麵,可那卷裹著薑家痛苦萬分的悲傷氣息是忘不掉的。
薑落落緩步走進屋中。
老嫗的哭聲一頓,“你是誰?”
“我是凶肆的人。”薑落落道。
老嫗顫聲道,“是我家媳婦請來為我兒辦喪事的?”
薑落落沒吭聲。
顯然悲傷過度的老嫗有些糊塗,沒想到凶肆的人為何這麼快就能來到他家,反而哭的更厲害,“兒啊,我的傻兒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啊——”
“讓我瞧瞧。”
薑落落來到床前,“依規矩,在下葬前要先試試看能不能把人喚回來。”
兩個男孩一聽,登時不再大哭,抹把淚眼,抽噎著問,“你能把我們的阿爹喚醒?”
當著孩子的麵,老嫗不好把話說的太難聽,“我兒隻是病重,是不是還沒真的咽氣?”
薑落落見這老嫗想站起來,掙紮了幾下卻沒起了身,才知她的腿腳不靈便,先轉身將她扶起,攙著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先試試,若實在無法……也總得讓他走的明白。”
兩個男孩乖乖讓到一旁。
薑落落來到床前,打量陳牙子。
與她見過的那些帶著市井氣的牙子不同,陳牙子長的偏清秀,大概三十多歲的年紀,卻是細皮嫩肉的,不似出過苦力。
“你家隻靠你兒一人做牙行養活?”
薑落落知道,從事牙行的人不少,能賺得富足的人並不多。大多牙子也隻是勉強能夠糊口罷了,除非能獨攬下大主顧的生意,也算是成了牙行中的一霸。否則隻靠普通介紹個人來人往,彆說抽幾文油頭,還可能到頭來白忙一場。
陳牙子能租住這麼一個大院子,還要供養老母妻兒,手頭該足夠寬裕。
“我兒說是個做牙行的,一年到頭又掙不了幾文錢。要不是他爹當年走的時候留下那一輩子吃苦力攢下的家當,如今我們一家老小怕是早餓死了!我們又不是什麼富裕人家,那個女人來勾我兒做什麼!”
老嫗實在氣不過,在兩個孫兒懵懂的淚眼中,還是說出了刺耳的話,“真是挨千刀的!還把他爹留下的家產都給騙走了!若我家媳婦討不回來,以後我們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姐姐,你快喚我阿爹。”一個小男孩搖搖薑落落的胳膊。
薑落落俯身查看陳牙子。
人剛斷氣不久,餘溫尚在。口中還殘留血跡,細看口腔壁有潰瘍腐爛狀。
陳牙子臉麵雖瞧著細皮嫩肉,但手上的皮膚有些乾燥,手掌側緣、手指根部顯些如穀粒狀似的隆起,手指甲上有白色橫紋,偏脆。
“你們阿爹最近是不是經常頭痛頭暈,腿腳有時無力,還會咳血?”薑落落問。
一個男孩道,“我不知道爹爹會不會咳血,但是爹跟娘吵過架後就生病了。”
“沒有看大夫?”
“爹說他的病不是大夫能治的。”
“你爹親口說的?”
“嗯。”
薑落落看向那陳牙子的娘。
“孩子說的沒錯。”那老嫗道,“我兒就是與他娘子吵了一架……做出那樣的事,誰家娘子知道後能不吵?”
薑落落品著這話的意思。
大概是說陳牙子與劉雪娘的事被他娘子知曉,大吵一架後,陳牙子負氣離家去找劉雪娘,結果被拒,便受了情傷。
老嫗繼續說道,“他娘子人好,要給他請大夫調理身子,他卻不知好歹,反倒不給他娘子好臉色,後來越發病重,就把自己關在屋中難見人,她娘子實在心善,自己被辜負,還忍著受氣給他送吃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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